它喵呜两声,变得湿漉漉的眼睛眨眨,看着江偃书,夹的不成样子。
好像在告状。
江偃书盯着它,哼笑了声,
“现在倒是知道错了。原先吃了我树的时候不是挺神气?”
二皇子嘴硬心软,平日里虽然对这狸奴不亲近,但还是在院脚下准备了狸奴能吃的小食和清水。
却没想到,这家伙看着满院子漂亮的牡丹不啃,杏树不抓,一眼就盯上了二皇子亲自种的桃树!
二皇子一定是要好好惩罚它的。
他扒开这狸奴脖颈一圈雪白的长毛,果然从里面翻出了一圈细金环,上面镶着一圈精致、花纹各异的铃铛。
同上次的又不一样了。
上次二皇子瞧见的时候还是块莹白的玉牌子,上面挂的是银铃铛。清清脆脆的,在二皇子墙头响了一个晌午。
江偃书哼哼,想着就大皇子平日里一成不变的首饰玉佩,却给这么只狸奴每天不重样子的项圈。
实在是个天大的笨蛋。
这狸奴脾气是很大的,以大皇子那软脾气,就算这猫胆大包天的骑到他头上了,他恐怕也只会担心它会不会不小心掉下来!
他心里忿忿想着,这厢被他胡乱编排的大皇子终于姗姗来迟。
还穿着那身经年不变的月白长袍,浑身素净的全身加一起都没那狸奴脖颈上的一只铃铛有份量。
“阿狸又惹祸了吗,我……”
江偃书不听他说什么,心里已经认定了大皇子一定是要为这只狸奴开脱的了。他一把篡住江黎清的手臂,指着被控制的猫质威胁他,
“我不管!它吃了我的桃树那你就要赔我!”他恶狠狠,
“你要亲自给我种!”
那只狸奴还在二皇子手上呢,大皇子自无不应,好像不管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似的。
二皇子终于大发慈悲让无言放过那只狸奴。
那狸奴一被放开转身就敏捷的给了抓住他的无言一爪子,被更加敏捷的无言躲过了。落在地上,还偷偷的朝他哈气。转身面对江偃书又换了张面孔,期期艾艾好不可怜的样子,连大皇子想抱他回去都不愿意。
二皇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即使那只是只狸奴。
另一天,大皇子就带着从上林苑要来的新的树苗到景华宫来了。
他温声婉拒了景华宫侍从的帮助,接过铁锹,有些生疏的铲起土来。
等到终于把那树苗种下去,二皇子又开始嫌弃他手上泥土不干净,又把他赶出来了。
还没到下午,漱月宫的门就被人怒气冲冲打开了。
二皇子脚迈得飞快,走来走去地好让大皇子没法儿能安心坐着读书。
江偃书生气死了,他扯着江黎清的袖子,把他往景华宫拉。
“你看看你那只坏猫做的好事!”
那株早上才种下去的桃树,现在又是只剩下了一只孤零零的树杆子。
江黎清只忙着哄江偃书呢。
哄二皇子明天他再去种一株新的,又答应了二皇子好些不平等条约二皇子才罢休。
一天又一天,等到上林苑的新苗都没了,等到时气已经不适合种植了,还有大皇子答应的二皇子的作业排到了中秋……
——那株桃树还是没能种起来。
另一年这个时候,大皇子还记得要给二皇子种桃树,
但二皇子的兴趣早没了,甚至早就忘了这件事,景华宫里又重新种满了大团的牡丹,甚至已经完全把原先种过那株小桃树的小土坑完全掩盖。
反正二皇子的确是没那么喜欢桃树的。
于是,景华宫里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了,好像真正所有人都忘记了。
……
上林苑的掌司弯着腰,小心翼翼瞧着大皇子的脸色。
明明还是一样温和的表情,但他却觉得那笑无端的怔然。
“大皇子……那今年这些新运来的桃树苗还要送去漱月宫吗?”他询问着,至今仍旧心存着疑惑。
这桃树在京城里向来不算是可喜的树,更别说在皇宫里了。所以每年上林苑采购的也就比较少。
去年最奇怪了,二皇子突然找人来要了一株,他自然选了最好的亲自送去了。可他也就觉得只不过是皇子无聊消遣。可没过多久,大皇子也派人来拿了,然后,之后的每天都差人过来,把上林苑的树苗拿了个精光。等他马上急急忙忙出去采购了,这时气也早就过了,再栽也种不活了。
大皇子叮嘱他今年新到的都送去漱月宫。
为了以防万一,今年他好是订了好些好苗!
只是,
“不用了。”
江黎清神情淡淡,好似方才一瞬间的怔然不过是眼花。
“以后都不用了。”
上林苑掌司摸不着头脑,可在宫里做事的最重要的就是要不追根究底,装聋作哑。皇子们的想法更是不能擅加揣测。
“那臣就先告退了。”
待大皇子垂首应允了,他方才安静的,朝江黎清恭敬行礼后便退出去了。
真正想要的并不需要了,
江黎清终于沉沉叹出口气。
总是他不够聪明的。
所以总是忘记,
有人惯来三分钟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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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小的二皇子写的差不多啦,已经迫不及待想写少年青年二皇子了!!!
今天写的比以前快一点先发啦,大家晚安哦么么哒~
第100章 江山如此多娇
大屹律法对宵禁处置严苛, 尤其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一更三点禁人行”,这时候,除了打更的老夫, 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一个人。
所以在这些被特设免除宵禁的日子,夜晚总会格外的热闹。
而上元节这一天,这样的热闹在一年的准备里, 喧闹会被推上顶峰——
十里京郊灯火连绵不绝, 淮水上万艘声乐画舫浮船。春节整个京城顶上绽放的彩色烟花缓缓下落,堆叠成无数角落一簇一簇整夜不熄的莹莹烛光。
脚下踏着的土地富饶, 大屹的现在拥有所有被抛弃的历史里所没有的、最繁盛的一切。
上元节的热情喧嚣, 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所装点的一个闪亮的符号。
江偃书也同这里无数的百姓一起, 喜爱着这一天。
未及冠的皇子出宫有万万分的困难。
但这条规矩总是困不住二皇子的。
他站在琴台街最高的酒楼楼顶, 俯视能看见蜿蜒这一整条路的灯笼和飘摇风里的红符飘带。往后那座突兀耸起的建筑是点将台,平日里士官将领匆匆,守台的士兵虎面熊腮,最不讲情理。往那一站,浑身的凶恶气势就能镇住整条街的混乱吵闹。
今晚那里角落还摆上了捏糖人的摊子。
二皇子眼神好,看见了那几个虎背熊腰的兵士围着那摊子, 摆着神气的姿势, 要摊主给他们捏个自己模样的帅气糖人。
他手臂在窗棱上,头往后瞧了瞧。满桌的小菜茶点,只有那道桂花糕上头有一道整齐的牙印子。大皇子还坐在塌上, 手里捏着根针,还在绣他的荷包。
朱雀鸟模样已经绣了大半,尾巴上彩色的羽毛鲜艳夺目。
针脚细密漂亮,比宫里寻常的绣娘还要精细些。
自从二皇子十岁时缠着大皇子向他讨要漂亮荷包手帕,以后大皇子的绣工手艺也同他梳发的本领一同愈发精进起来。
可是二皇子喜新厌旧, 昨日喜欢牡丹,今日喜欢雀鸟。
他绣再快,也总赶不上二皇子喜欢新鲜事物的速度。
注意到江偃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放下针线,也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试探温度。
有些冰。
江偃书左瞧瞧右瞧瞧,原本显眼至极绿色的眼睛在出宫时被宫里的能人异士用特殊的方法掩盖了去,变成了透亮的黑色。
他眨着眼睛,江黎清瞧着,模样同以往一样可爱。
一样可爱又任性。
出宫时他塞去的狐毛手捂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仗着屋里地龙暖着在窗户边瞧热闹怎么也不肯再穿着那件厚实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