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他却印象深刻。
他亲手给江偃书雕了一块玉佩,虽然手被凿了好几个口子, 但他满心欢喜, 觉得江偃书得到这样别出心裁又真心满满的礼物肯定高兴!
他抱着那块玉佩去江家找江偃书。
他满心觉着这是个惊喜,头一次没敲门就进了江偃书房间。
第一眼, 他只看到了一具宽厚有力的背影。
男人穿着惯常穿的得体衬衫, 背对着门单膝跪在柔软单人沙发前。
从郭林洋的视角里, 只能看见从那具高大身影间隙露出的一点衣角和柔软发尾。
还有一只踩在男人肩上、骨骼细瘦的脚。
郭林洋眼神很好, 只一眼,他就能看清那只脚脚背上蜿蜒的淡淡青络,还有微微蜷缩的红粉脚趾。
像几颗怯怯的花苞。
那是江偃书。
郭林洋脚下像是长出了根,扎进了脚底下的土地,一动也不动了。
明明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没来由的,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听见了江偃书带着哭腔的骂声。
还有在空旷室内格外响亮的巴掌声音。
“江易川我艸你大爷!你去死——呜……”
江易川背对着郭林洋, 郭林洋看不见江易川的表情,但郭林洋就是觉得,
江易川现在心情很好。
为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江易川在欺负江江吗?
但……这样算欺负吗……?
郭林洋不知道, 他动作踟蹰起来,沙发那边的江偃书并没有发现他来了。
反而是背对着他的江易川。
在不经意的侧过头时,和郭林洋对上了视线。
那一眼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郭林洋却在对视的一瞬间里马把手里篡着的粗糙玉佩藏到身后。
他们错开视线, 江易川继续背对着他,似乎从来没发现过他。
郭林洋站在门口,
明明他就站在门口。
但他无端就是感觉,里面像是一场双人游戏。
没人能插足进去。
连他也不行。
即使他只要再发出一点动静,只要一点,就足够让江偃书发现自己。
但最后,
郭林洋捏着玉佩,近乎狼狈的离开这里。
除了江易川,没人知道他还来过。
也就没人知道,在房间正中心的的懒人沙发里,正在发生怎样一场闹剧。
也许在那个时候郭林洋就已经有所察觉。
但郭林洋下意识的自欺欺人让他从来忽略那些信号和细节。
他依旧尊敬江易川,依旧像江偃书那样吧他当作自己的哥哥。
但郭林洋不再信任江易川。
……
……直到现在。
似乎曾经一切刻意的忽略都不再能够轻易被掩盖,连同着这次的。一起在郭林洋的内心深处不断发酵,沸腾……
郭林洋终于反应过来,
江偃书身边一直呆着的,是怎样一条恶犬。
……
邵礼安最近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尤其是在江偃书直到现在也没能回学校上课的时候。
论坛上关于江偃书的讨论帖子再不能隐藏地,冲到了最上面。
所有人都在讨论江偃书,关心他的身体,是不是痊愈了,又难不难受。
于是,顺带着的,也也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导致江偃书身体出问题的罪魁祸首——
即使这件事听起来的确荒谬。
但十分重压下,难免有人心生偏激。
邵礼安遇到了他来到群英后,真正意义上的“霸凌。”
虽然群英里特招生一向容易遭到那些少爷小姐们的排挤,但学员“霸凌”特招生这样的事情确实极少会发生。
少爷小姐们都有脾气,但他们心高气傲,从来不把特招生们放在眼里,当然犯不着主动去找人麻烦。
他们还没那么闲。
邵礼安那一次被“欺负”,也是在他有所准备的情况下。
况且,那个人的下场也算不上是长久的“霸凌‘。
直到现在。
可能是对江偃书最后选择了邵礼安而心生嫉妒或不满……这些情绪在江偃书还在的时候,没人肯轻易表露出来。所有人都尽力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江偃书的这次生病更像是一个导火索。
它顺理成章的引爆了那些人压抑、藏匿许久的怒火……和妒意……
邵礼安今天早上到班上的时候,只看见被丢了一地的课本、试卷。
素白的纸页上面交错着凌乱的脚印。白色课桌的桌面上被用红色马克笔写满了带着侮辱意味的词句。
连课桌里面的辅导书也被翻出来,胡乱铺在桌面上,上面还被划了一道鲜红的“”。
班上人来了很多,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所有人都视而不见。
邵礼安一言不发,开始收拾地面和课桌上的一片狼藉。
散乱的书很好整理,对折的书角可以努力抚平,书页上的鲜红标记也可以忽略。但雪白试卷上的的脚印却难以擦的干净。
邵礼安拿着雪白纸巾用力擦着试卷上的脚印。
上面的脏污早就擦干净了,只是剩下的那一点痕迹怎样也擦不掉——
“撕拉——”试卷在橡皮的过度摩擦下终于受不住似的撕裂开来。
邵礼安终于放弃了。
他沉默着,把那张试卷对折好,塞进试卷袋。
这并不是结束。
邵礼安知道。
那些特招生们尚且知道“霸凌”的厉害之处,那些少爷小姐们只会更了解欺负人的手段和方法。
把人锁在厕所、故意泼水、群殴……这些都是最差劲的手段。
他们想要摧毁邵礼安的个性、和尊严。
所有人都被赶离邵礼安的身边。
让他没人可以依靠,没人可以倾诉;
然后再明目张胆的“霸凌”他,欺辱他。
搅到他不得安宁。
……最后就是这个。
邵礼安今天莫名其妙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里面是一段音频。
里面传来一点嘈杂的男声,然后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邵礼安曾在心里无数遍的的细细回忆、舔舐过。
他当然不可能认错。
这是江偃书的声音。
那声音慢慢的,尾音粘连着,不自觉就带上了一点轻慢的语调。
“怎么买这个?……快拿远点,看着讨厌。”
只光让人听着,就让人想到这人躺着的一幅懒懒散散的,却十足矜贵的模样。
然后是其他人上扬着的,闹江偃书的声音,“江哥什么都讨厌!那江哥喜欢什么?
……我都给江哥买。”
江偃书没回,那人不死心,说话更轻了,“那……江哥喜欢那个邵礼安吗?”声音却含着一点莫名的酸意。
……周围嘈杂渐起,只有江偃书带着笑意的的一句轻飘飘的飘进来:
“我不喜欢gou……邵礼安……
……坏狗……”
……
江偃书最会骂人了。
偏偏他聪明,最会逮着人掏心窝子的骂。
他一面骂着邵礼安是gou,但另一面又说自己讨厌gou……
哪句话都能在邵礼安心脏狠狠扎两个骷髅。
那些人自以为这样就能让他难过,让他伤心了。
最好能一举让邵礼安永远离开江偃书才好。
毕竟寻常人要是知道喜欢的人这样在别人面前以这样嘲弄轻慢的态度描写,肯定会受不了。
偏偏邵礼安就不是个能用正常人思维去考虑的人。
他是个biantai。
所以这些话不仅没有对邵礼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让邵礼安更加偏执地、一定要做好江偃书的gou。
邵礼安把那段音频保存下来。
他细细的听里面江偃书的声音,
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