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翡闻言，抬起眼睛看他。
他们对上视线，什么都没说，但秦翡知道，莫宇驰已经从他的反应里，知道了该知道的东西。
莫宇驰太了解他了。
“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说完，秦翡便走了进去。
而密匙还留在莫宇驰手上。
如果莫宇驰想，他随时有打开监控的权限，其实他进不进去，都不妨碍他想知道就能知道，想查探就能查探。
但秦翡笃定他不会打开。
秦翡走进“207”室内，与在玻璃窗外看到时一样，陈历修此刻正坐靠在床上，研究室的床显然和普通的床有所区别，因为床沿有两根蓝色的管线，正连接着陈历修的太阳穴两侧。
陈历修很安静，他被注射了镇静剂，又前后经历了三次“检测”，暂时不具备正常速率的思考反应，要等脑神经自我修复，或者在对话问答中被逐渐唤醒。
“陈历修。”
被叫到名字的人眼睫颤了颤，看向秦翡。
“我是谁？”
他的眼睛飘散又聚焦，张了张嘴，第二次时才有声音：“秦翡。”
“秦翡是谁？”
“是……我选中的主角。”
“什么作品的主角？”
“……”
秦翡再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回答，他换了个问法：“什么样的主角？”
“霸道总裁，攻。”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答案的秦翡。
我是霸总攻？那礼哥是啥？
虽然莫宇驰关了监控，但谁知道这个研究院会不会藏一手，别人的地方，到底留个心眼。于是他装作从陈历修的话中捕捉到字眼，进而提问：
“霸道总裁攻？攻受？那么我的受是谁？”
“云叙。”
“？”
秦翡提了三个问题，懵了两个。
什么玩意儿？我们小云又又不是励志酷哥攻吗？哥们儿？你和我究竟谁看的盗版？？
秦翡原本想好的问话流序都被打乱了，他只好硬问：“秦翡和云叙之间会发生什么？”
陈历修似乎在脑中缓慢地反应着，然后说：
“云叙，如果不从，你强制爱。”
“…………”
秦翡感觉呼吸有点艰难了。
他想起云叙那看似劲瘦，实则今天修车架轮胎，明天徒手抬钢材的身板。
“我，强制，云叙？”
陈历修没有作声，但也没有反驳。
秦翡吸进一口气，呼出，他想问那郑子苏的角色是？
郑子苏是云叙所在的原剧本里的主角受。
但他不该知道郑子苏。算了，先不问。
“莫宇驰是谁？”
如果他是主角，这本小说以他为主视角，那一定会有莫宇驰的不少戏份，看看陈历修所知的莫宇驰，到底是如现实里的莫宇驰，还是如他看的那本火葬场文学里的追妻哥。
“莫宇驰是，秦翡朋友。有钱，炮灰，挑衅。”
秦翡的呼吸又止住了。
这个组合，这个形容，为什么这么熟悉。
他当初在酒吧包间里，听着莫宇驰发表“渣攻”语录时，不就是作为渣攻身边的狐朋狗友吗？
他还在心里吐槽过这烂桥段。
他也是这样吐槽赵跃他们在顾之遥眼里的定位的。
停停停。
为什么陈历修看他，跟他看莫宇驰——原作版，竟然是一样的？
我也是渣攻剧本？？
我操，我跟莫宇驰是亲兄弟。
他不死心地：“莫宇驰为什么是炮灰？”
“为难，受。”
“……”怎么真的是啊。
秦翡要哭了。
他看过那么多剧本，没有哪一本比莫宇驰的更傻逼更离奇更好笑了。
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应这个形容，难道主角受不该是……
“程晋会不会才是主角受？”
他觉得程晋不可能让他追妻火葬场的。
虽然云叙也不可能。
陈历修没反应。
秦翡：“你知道程晋吗？”
陈历修：“主角攻，可能，之一。”
秦翡：“那程晋的受是谁？”
又没反应了。
秦翡踏进这个门之前，本来条理清晰地准备好了诸多问题，小到个人，大到世界。
而现在，他短暂地丧失了对一切的好奇心。
或许是他的背影太僵硬，莫宇驰开门进来，大少爷脸上是难得的、堪称柔情关爱的表情，他怕秦翡问出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事，遂放轻声音，问道：“怎么了？”
秦翡：“我们是一对傻逼。”
第80章
莫宇驰被他说愣了。
咋了这是又？
骂他就算了，还连自己都骂上了，看来受刺激不轻。
或许是莫宇驰这张脸给陈历修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在看到他进来后，陈历修原本呆滞的神情开始有了点活泛的趋势，他的瞳孔反复扩大又收缩，看着莫宇驰，又看看秦翡，突然主动出声：“你、你，你们……”
不对。
这不对。
乱套了，全乱套了。
陈历修上线了一半的神智充满了绝望感和荒谬感。
更令他绝望的是，以目前的状况看来，007想吸收到任务目标的好感度再次上线，几乎不可能。
除非他遭受死亡，否则连脱离本世界的方式都没有。
秦翡决定跳过关于他的剧本的问题，见陈历修有了自主意识，基于已知信息问道：“你的任务就是用爱情的方式'攻略主角'？攻略成功对你，不，应该说你们，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必要，使你要穿越时空来攻略我？”
陈历修：“……”
这个问题对于任务者来说是绝对的禁忌问题，如果007还在，他绝对无法开口说出来，如果放在单一位面，连接着辖内位面的监管系统也有办法让任务者的脑内信息被瞬间屏蔽。然而，这里是系统已经几乎无法干预到的融合位面。
已经经历过电击，知道即使不回答，这里的人也有办法强制从他这里获得答案的陈历修，最终选择使自己少受点苦。
他哑着嗓子开口：“……你们是脱轨的bug，攻略成功后，就可以被修复。”
秦翡：“修复？修复后会如何？”
陈历修：“这个世界会回归到主世界的管辖范围。”
秦翡闻言，嘴角翘了翘，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让陈历修生出一股寒意，一如他昨天睁开眼，看到莫宇驰的笑容时。
“所以，你们认为自己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主宰。”
“或许在你们的世界，这里便如同一处荧幕内的景观。所以镜头聚焦到的地方，要按你们所想的去'上演'，要流行的，要卖座的，要引人眼球的，否则就是脱轨的bug，对吗？”
楚门的世界。
陈历修没有说话。
在被莫宇驰打破时空规则问话后，陈历修已经意识到了傲慢和轻视是自己这次失败的原因。
可是，在真正遇到之前，你会把小说中的人物，当成真正的人吗？即使你进入到了小说中的世界？
你阅览了他的生平，你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会对什么动心，知道他的感情不过是一场戏剧。
你甚至还能策划这场戏剧。
小说中的人，与其说是人，更像是供人完成任务的npc。
哪怕此时此刻，面对着秦翡和莫宇驰，听秦翡问着这样的问题，陈历修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他们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认知？
秦翡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一个平凡但不做作的男人身上。
陈历修作为一个完成了多个位面的任务者，已经很善于扮演这样的男人。
秦翡在玩手指上的戒指。
他已经懒得多观察陈历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