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当时不在公司,一个同事下意识要拿座机打给姜落,被税务局的人瞥了眼,吓得不敢继续。
那人道:“哦,没事,你打吧,我们查账,本来也要公司负责人过来配合的。”
姜落到的时候,薛会计的办公桌前或坐或站地围了四个税务局的人,账也都在桌上,几人都在翻看。
“你好。”
姜落没慌,沉稳进门,同时和抬头看过来的薛会计对了一眼,薛会计回了个坚定的眼神,意思是不会有事。
姜落当然知道不会有事,公司的账,他就从来没让老薛造过假,发货清单更是一笔笔一条条非常的清晰,可以与账目完全对上,该缴纳的税更是一分不少。
“你好。”
税务局的人也和姜落打招呼。
姜落走近,和其中一个男人握了握手。
“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姜落很好说话的样子,一点儿不抵触,税务局的人便也很客气。
“我们就看看,查一查,例行公事。”
税务局的人查账很快,老薛的账太清晰了,一笔笔,都登记在册,连发货单都有,也都对得上,该缴的税都按时缴了,没有任何纰漏和遗漏。
“行,那我们走了。谢谢你们配合。”
税务局的人也没有久留。
“好,麻烦了。”
姜落准备去送,跟上前朝薛会计伸手,薛会计从抽屉里掏了包烟出来,丢给姜落。
姜落拿了烟,送他们出去,给其中一个走在旁边的高个男人递了一根,男人连忙推辞:“谢谢,谢谢,不抽,真不抽,我不抽烟。”
姜落放下烟,送他们去坐电梯,随意的闲聊的口吻:“今天是刚好查账查到我们公司?”
男人:“也算吧,我们的工作之一。”
又聊道:“你们公司流水真不错啊,给我们区纳了不少税。”
“还是新公司,真厉害。”
男人客气的:“行,我们走了,你别送了,去忙吧。”
又说:“你有名片吗?”
姜落从口袋里摸出名片,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名片,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笔,在名片背后的空白处谢了一串座机号码:“我们办公室的号码。”
“你们公司税务在我们局里,你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没事也可以来坐坐,局里和领导对纳税多的公司和单位都挺支持的,以后要是有政策上的扶持,也会优先考虑你们。”
姜落接过名片,看了看,笑笑:“好,有空去坐。”
“再会。”
男人说了句方言,挥挥手,走进电梯。
“再会。”
姜落目送。
等梯门合上,姜落脸上的笑意收起,眼底眸光闪过,心知税务局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登门。
应该是被举报了。
姜落心里有数。
只是被谁举报了……
哼。
姜落吊了吊唇角。
举报好了,随便举报。
他一分税不少缴,账目清清楚楚,举报了又能如何?
什么都查不出来,税务局还能没有理由随便扣他吗。
姜落往回走,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名片,把名片收回口袋。
进公司,几个同事都围在薛会计旁边七嘴八舌地说刚刚的事。
见姜落进门,马上有人道:“这是被举报了吧?没人举报,税务局怎么可能找上门。”
也有人道:“是不是得给那边送点礼,打点打点啊?”
薛会计:“送什么礼?是账有问题?还是税没有缴足?”
“你本来没问题,你送了礼,你没有问题也有问题!”
刚刚提议送礼的同事马上拿手拍拍嘴。
姜落没说什么,淡淡道了句上班,往办公室走,路过薛会计的时候敲敲桌子,“来。”
姜落进办公室,后脚老薛也进来,合上门。
姜落绕去办公桌后坐,吩咐道:“以后账就这样,不要做假账,我不吩咐,没必要去避税,该缴多少缴多少。”
薛会计:“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又道:“别说,跟过大大小小那么多老板,你是第一个不让做假账不让避税的。”
“你还真舍得钱啊。”
姜落撩撩眼皮:“舍不得钱,偷税了去坐监,你捞我?”
“觉悟高。”
老薛伸大拇指:“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觉悟,以后肯定能走很远。”
“不像有的老板,我劝他别做假账、把税缴够,他还骂我没本事做账、浪费钱。”
老薛啧道,好奇:“你哪儿来的这么高的觉悟啊?家里有人进去了?”
“是啊,我,我进去过。”
姜落瞥瞥他,“泡茶去。”
老薛才不信,走了,去泡茶。
门合上,姜落自顾往椅子靠背默默一靠——他没开玩笑,上一世,因为税务的问题,他确实进去过几天。
那时候他也像大部分老板一样,觉得纳税就是浪费自己的钱,舍不得。
被抓了,人被扣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好在那时候顺利出来了,补足了税、缴了罚款,没真去坐牢。
而有件事,姜落无论上一世,还是想到这些的此刻,都有些纳闷。
那就是那时候他人被扣了,谁后来走关系捞的他?
要知道当时同样被扣的几个其他老板,可没谁像他一样那么容易就被放了、补款罚钱了事。
姜落上一世打听过,也问过身边人,但谁都没有承认。
是谁?
姜落下意识又想了想,还是没想出答案。
谁有能量有这个本事捞他,却始终没有吭声?
当晚,在酒店房间和霍宗濯拿座机打电话,聊着聊着,聊到税的问题,姜落说:“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不声不响捞人还不吭声。”
嗯?
霍宗濯不解:“怎么提到税的事情了?因为最近税缴的多?”
姜落这才说了白天公司被税务局找上门查账的事。
姜落玩笑:“我但凡稍微贪一点,你晚上都接不到我的电话。”
霍宗濯听出这是税和账都没有问题的意思,认可道:“不要做假账避税,没必要,钱可以再赚,原则性的底线一旦打破,会特别麻烦。”
“你可能会觉得纳税是把原本自己口袋里的钱拿给别人,很心疼。”
“但你也要学着明白,随着商品流动,国家就是要收税的。”
“税,不是国家的钱,是国家需要使用的钱。”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嗯,知道。”
姜落:“不用给我上课,我懂。”
霍宗濯声音温和:“你明白就好。”
姜落:“问你啊,你觉得什么人,会捞了人,但又不声不响?”
霍宗濯想了想:“也许对方很有能量,随随便便举手之劳,没必要多提,你们又刚好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平时遇不到,遇到了,也懒得多说。”
“嗯。”
姜落觉得是这样。
霍宗濯:“也许对方故意不想你知道。”
故意?
不想?
姜落:“这什么逻辑?做好事,还要特意不留名,又是个雷锋,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