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结束时,贺嘉宁又主动给李谨发了个消息,过了会李谨才回复他,也没说这几个小时有什么事要忙,更没再提要来接他的事。
拿了冠军的林一淼要拉着贺嘉宁和其他选手们一起去吃宵夜,贺嘉宁婉拒了。
要是李谨什么都不回复,贺嘉宁还能猜测或许是李谨又临时有了什么工作来不及和他联系,工作完累了早早睡下也是有可能,但眼下只有一条这样看起来简短,实际上只为叫他安心的回信,他心里总有些直觉似的不安,催着自己赶紧回家。
家里还亮着灯,李谨没睡,正在阳台外抽烟。
贺嘉宁皱起眉头。
自从二人确定关系后,李谨手边已经很久不放烟,用他的话来说,他现在什么都非常满足,没有事能烦到他去抽烟。
他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李谨回过头来,将烟熄灭。
贺嘉宁推开门,在灯下面对面见到李谨时才见到他右脸发红,还有些肿起。
贺嘉宁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听见李谨开门见山,“你走了没多久,爸来了。他说正好在附近吃饭,好不容易他来京州一趟,吃完就顺道来看看你。”
贺嘉宁租的这间公寓最大的优点就是距离大学只有一条马路,跑步十分钟能进教室。但是被在外环给他买了大房子的贺广和宁莲嫌弃太小,因此即便夫妻俩来京州看他,也是叫他到外面来吃饭。
因此即使二人在一起了,贺嘉宁也没有想起要改掉当时发在家族群里的房间密码。
他那时是为了家里人联系不到他时方便有个地方等他,没想到贺广居然有这样一时兴起的时候。
李谨不在公寓里还好,他在这间公寓时,所有东西都是双人的情侣款,还有客厅连着的卧房,只要多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一个人能住下的,更别提李谨脖子上露出的吻痕。
李谨只说了这句,贺嘉宁已经都明白了。
来自贺广的惊怒交织化成一掌不留余力的耳光,最终竟由李谨一人承担下来。
贺嘉宁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是惊惧还是酸楚,或许更多是心中巨石终于落地,总算要为自己的冲动和荒唐付出代价。他看了看李谨的脸,先去取了冰块用毛巾包着,轻轻贴上李谨被扇了巴掌的皮肤,低声问,“那爸现在去哪了?”
“他晚上的飞机,明天还要回海平参会,就先走了。”李谨看了一眼贺嘉宁,知道他还要问什么,“除了这句话,他就给了我一巴掌,什么别的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可什么都不说有的时候比说些什么更加可怕。
他和李谨都是重来一次的人,即使重生后各自所求所愿有不同,但维持这个家庭的完满,能在贺广与宁莲跟前尽孝,让他们不再像上一世那样怀着遗憾离去,必然是他们二人心愿的交集。
他们无法不顾父母的感受与恩情,更无法在父母的痛苦下苟得爱情的甜蜜。
李谨面上的红肿终于慢慢消下去些,看着没那么骇人,但他仍然睡不着,贺嘉宁也同样。
往常两个人的夜晚总称得上荒淫,甚至天还没黑就要滚作一团。贺嘉宁虽然年轻李谨几岁,但在这种事上比寡了整个上一世的李谨经验要多得多,再加上李谨对他在任何事上都堪称毫无底线,贺嘉宁便总爱折腾恋人玩些花样,即便空调温度开到最低也叫人大汗淋漓浑身滚烫。
但这晚什么都没有,空调的凉风便显得有些冷。李谨忍耐不了这种寂静与冷,抱住了贺嘉宁。
他们的胸膛隔着薄薄两层夏衣相贴,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床头手机铃声尖锐地闹响。
李谨下床去接电话,神情一变,沉着脸说了几声“好”,几乎僵硬地挂了电话。
贺嘉宁就没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也下了床走到他跟前,“出什么事了?”
李谨胸膛起伏几下,才定神开口,“爸在飞机上突发心梗,现在飞机刚落地海平,现在正在送到手术室的路上。”
第22章
贺广在从京州回海平的飞机上突发心梗,很难说没有在京州得知贺嘉宁与李谨搞在一起受到刺激太大的原因。
幸好这次乘坐的公共飞机上有旅客就是医生,飞机落地后又及时被医院接管,手术从夜晚做到翌日下午,总算没有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救回一条命来。
贺广这种情况也再无法瞒住宁莲,得知消息的她匆匆从外地赶回海平,尚不知道贺广病发的原因,见两个儿子在手术室外守了一夜,还打发他们先回去休息。
贺嘉宁与李谨都不愿意走,但宁莲说贺广原本要参加的会还得继续去开,叫秘书帮忙上报了情况,让李谨代参,他不能顶着这样折腾了一宿的模样去参会。
贺广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李谨在宁莲的安排下离开,贺嘉宁与宁莲一同守在无菌室外等待贺广的观察期过去。他第一次觉得与宁莲在一起的时间是如此难捱。
他应该趁此时坦白。
坦白导致贺广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始作俑者是他,坦白让李谨拒绝去见他们安排的那些门当户对人家的女生的由头也是他。他分明已偷得贺家十几年的富贵享受,却还要因一己私欲毁掉平静。
宁莲正靠在他的肩上。
丈夫躺在无菌室里尚无知觉,她把自己已经成长得稳重独立的小儿子当作暂时的依靠。
他要如何才能忍心将宁莲在这种脆弱的时刻继续伤害。
贺嘉宁将那些话吞回肚子里,搂住母亲的肩膀,“医生说爸已经没事了,只要如期醒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后多注意多保养也能防止再病发。”
宁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晚些时候助理送了中餐来,宁莲和他对坐着吃完,终于开口,让他也不必再留在这里陪她,毕业在即,还是回京州去忙学业。
“妈……”
“你爸这里有我守着,等他醒了之后还有护工照顾,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还耽误自己的事,”宁莲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你担心爸爸的情况,等他醒后能探视了我给你发消息,你要是有空再回来探望都来得及。何况你谨哥也在海平,真有什么事情还有他呢。”
贺嘉宁无言以对,重生以来,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是错。
他又陪宁莲静坐了一会,宁莲仍然赶他回去,后来李谨的电话也来了,他那边上半场会议结束,正在准备下半场会议的间歇,便打个电话来问问情况。
听宁莲让贺嘉宁回京州,李谨思忖片刻,也站在了宁莲那一方。甚至他比宁莲行动力更强,放了电话没多久,贺嘉宁就收到了李谨发来已买好的机票。
宁莲失笑,道他兄弟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关系竟然这么好了。
宁莲越是这么说,贺嘉宁愈加心慌,又想若是贺广醒来看到他在床边,难免想起他和李谨搞在一起的糟心事,倒不如就坐李谨买好的机票先走了。
但这一走何尝不是又把李谨一个人留下,让他独自处在会承担父母种种情绪的境地里。
眼下千头万绪,李谨给他买的当天机票起飞时间却在迫近。贺嘉宁只能先答应宁莲说自己先回京州。
他原本打算等李谨彻底结束会议后见一面再走,然而这会议迟迟不结束,李谨便抽空下楼来见他一面,坐进车里,贺嘉宁叫司机先出去逛会,等车里只剩两人,才问他到底什么打算。
李谨不说打算,只是说,“你先回去,这边万事有我。”
贺嘉宁一听就知道李谨是在敷衍自己,追问道,“万事有你,你能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李谨听他追问,反而露了些笑意,只是这笑容里多少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那你呢,嘉宁,你想干什么?”
贺嘉宁静静地注视他,听李谨一字一句揭穿他的想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贺嘉宁,你想和我分手。”
是。
贺嘉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被他看穿想法而泛起难以忽视的心虚。
但没有必要隐瞒,没有可能隐瞒,没有空间隐瞒。贺嘉宁说,“我们这段感情能够开始的前提,就是瞒住爸妈不叫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