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宁也不说,就望着他边乐边讨饶,李谨见他识趣,把原本就不重的手松开,忽然开口,“嘉宁,我不是什么很大方的人,你说的事我一早就想过。”
贺嘉宁笑容一滞,语带警告,“谨哥——”
李谨这回没有怕他,亲了亲他的手心,“但我还是希望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不要总是记得我,你要去认识新的爱人,过新的人生。如果我的资产用来为你铺好未来的路,那是我的痛苦,但也是我的快乐。”
贺嘉宁的回答是撤开手心,回给他一个亲吻。
他忽然记起上一世的李谨在死前也立了遗嘱。
所有可变现的资产都给他的养父母。谨记集团平稳过渡给了下一任执行总,稍微令人意外的是股权除了基本留给了宁莲之外,还有百分之一给了贺嘉宁。
加上这百分之一,宁莲和他就掌握了谨记的绝对控制权。
这是李谨留给宁莲的养老钱,也是李谨留给谨记的安全线。
即便他与李谨争锋相对地做了多年对手,到头来李谨还是对他的能力和人品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所有信任。
可惜直到遗嘱生效那天李谨才让贺嘉宁知道。
可惜直到这一世的今天贺嘉宁才明白,那百分之一里除了信任,还有他隐藏着的爱意。
幸运的是重来一世,遗嘱不必生效,爱意也不必隐藏。
(本单元完)
第31章 雄虫阿尔
疼痛。
大脑剧痛欲裂,脖颈被禁锢得几近窒息,呼吸时有微弱的气流从鼻管进入,但喉咙干热无比,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折磨。更别提他的躯干和手脚,四肢百骸无一不在承受着痛苦。
但他绝不应该承受这种痛苦,阿尔瞪着干涩地双眼望着黑暗回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苦头了,哪怕最后一幕是反叛军首领对他扣下扳机,那也是一次极为迅速的痛苦。
一次轻微的晃动后,外面传来一些动静,阿尔正试图伸出自己被拷在身后的手去摸索关着他的地方,忽然头顶的顶棚被掀开,冰冷到灼眼的光线直直射进来,一个健壮的军雌伸手将他拎起来放到地上,垂目观察几秒,向身边的亚雌做出评价,“难怪你会特地禀报单独再送这个C级雄虫进宫,他挺漂亮。”
特地禀报。
C级雄虫。
进宫。
三个关键词提示他,这句话他听过。
阿尔眯起眼睛望着这位面上有一条刀疤的军雌,这个军雌他也见过。
前军雌赫因。曾在反叛战争中双翅腐蚀险些丧命。现在是虫皇厄瑞弥亚身边的第一内官。
以后则是帮助他篡位夺权重建雄虫为尊体系政权的最大功臣。
之一。
但现在,赫因正因为嫌弃他的等级太低无法帮助厄瑞弥亚进行精神疏导,对他根本看不上眼。
但那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估计是又要再一次见到厄瑞弥亚了。
曾经组织反叛军推翻旧政权后毁掉他幸福生活的上将、哦不,虫皇,厄瑞弥亚。
曾经被他挟持退位后被狠心处死的前任虫皇、现在的阶下囚,厄瑞弥亚。
在一切发生之前,兰波帝国还是因雌多雄少的比例维持着沿袭了几百年的以雄为尊的社会秩序。阿尔就出生在这样一个社会,他的雌父是一名军雌,常在外服役回家不多,他由家中雄父的雌君照料,因为他是家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雄虫,家庭成员对他都很好,包括雄父。但好景不长,在他十五岁在雄虫学校里学一些花草园艺哲学逻辑学艺术史和文学时,帝国边缘出现了一支反叛军。
相传这支反叛军由一名在婚姻中心杀害即将成为雄主的雄虫后流亡荒原的前军雌上将厄瑞弥亚带领。而比“相传”更加清晰的是,厄瑞弥亚反叛军仅仅二十天便攻破兰波帝国东区防线,之后更是势如破竹,不到一年,兰波帝国的第十七任雄皇在逃亡路上被厄瑞弥亚一枪毙命,兰波帝国在几个月后彻底化为乌有。
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一次彻头彻尾的胜利。
如果阿尔身为帝国军雌的雌父与雌兄们不是在戍守防线的第一线时战死,如果他的其他雌父没有因为保护雄父被某一支反叛军的小首领拷打折磨,如果他的雄父没有因为新雄保中心名为保护实则将他与家雌们隔绝最终郁郁而亡。
阿尔甚至会为这位具有反叛精神的英勇无比的雌虫厄瑞弥亚上将鼓掌。
可惜所有如果都已发生。
于是他在新雄保中心用心学习怎样成为一个能得雌虫欢心的雄虫,摒弃自己前十六年身为高贵的雄虫殿下生活里积攒的所有记忆,所有的忍耐只为处心积虑地来到皇宫,从厄瑞弥亚的雄奴做起,一边利用自己的精神力疏导能力获取低阶军雌的拥趸,逐渐将势力渗透高层,一边爬升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获取其他贵族和平民雄虫们的支持。
整整十二年,他们成功了。
已经身患僵化症的厄瑞弥亚被囚禁在了他和雄虫们编织的精神毒网中,签下退位诏书。
他坐上了厄瑞弥亚的王座。
他在雄虫们的欢呼声中处决了厄瑞弥亚,恢复了以雄为尊的社会秩序。
只是阿尔没有想到,仅仅三年,厄瑞弥亚的余党卷土重来为他报仇,他最后竟与厄瑞弥亚一样,不得好死。
其实对于死亡阿尔没有太多恐惧,他认为自己与厄瑞弥亚已经恩怨两清,因此只是有些可惜自己还有太多政治理想没能完成,但也已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可是死亡之后,竟是重头再来一次?
有趣。
阿尔脱下雄保中心的统一制服,迈进内官署准备好的浴池,毫不客气地用浴池旁的点心饮料填满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出浴后重新穿上一早准备好的纯色白袍,将灰黑色的长发刻意潦草地扎起。这才被内官署的亚雌引领站到早已准备入宫等待挑选的高级雄虫队伍末尾,一同进宫。
作为C级雄虫,阿尔本没有机会参加给虫皇挑雄虫的遴选,但是他长得分外俊朗,平日里又是最守规矩,他又刻意想要接触厄瑞弥亚,便在雄保中心负责与前来接人的亚雌对接的领事长跟前多说了几句,又塞了些好处,亚雌便得了领事长的请求,回来向赫因禀报他的美貌,又说他比一般雄虫更加“不像个雄虫”,或许能被虫皇瞧入眼,这才又单独去接了他一次。
赫因认为亚雌的话有理,但觉得他主动求入宫的事显得不够老实,刻意在接他的时候对他多加侮辱和折磨,等待向来娇弱的雄虫在自己面前失态,好教导他不要动歪心思。
但他是阿尔。
没有失态,没有诉苦,也没有求饶。
上一世他就不曾做出这种举动,何况今生。
一声低低的传唤,队伍开始向前移动。
进入那扇门,虫皇厄瑞弥亚正歪坐在议事厅首的王座上,不甚耐烦地扫视着这些A、B级雄虫。
这一批雄虫都是成年不久的年纪,他们从出生到成年前的这段时期正是厄瑞弥亚率领反叛军不断推进战线,使得王庭节节败退的时间,厄瑞弥亚作为反叛军首领,场场战争从不缺席,杀虫不分老弱雄雌,凶名从他们青春期时期便传遍前帝国。
寻常虫家里恐吓那些因为受宠而过于不乖的雄虫时,最常说的话便是“小心厄瑞弥亚把你抓去做雄主。”
现在这一天真的来了,但远没有雄主可以做。
一群被雄保中心按照做雄宠标准培养出来的小雄虫们,哪里禁得住厄瑞弥亚不耐烦的几个眼神。当下便有胆小的雄虫哭出了声,厄瑞弥亚更加不耐烦,又是一个眼神,那只雄虫就被“请”离了现场。
阿尔几乎已经不记得厄瑞弥亚有过这种模样了,看起来怪唬人的。他饶有兴致地瞧着厄瑞弥亚,终于等到虫皇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重来了一世,厄瑞弥亚呢?
阿尔与厄瑞弥亚对视的第一眼,他已经知道,厄瑞弥亚没有重生,这就是那个暴躁得像一库火药,冷漠得像一座冰山的,厄瑞弥亚。
虫皇面对他毫不掩饰的直视,皱了皱眉,很快就有在一旁等待吩咐的雌虫过来要拖走他。
阿尔不做任何抗争,只是依旧望着厄瑞弥亚,甚至向他挑衅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