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殊胜笑起来,她问:“谁给你的胆子?”
她目光扫过行苍羽身后的修者,“就这些人?”
行苍羽身后的修者隐约有些不快,一个女修微微蹙起眉开口:“夫人,飞羽山庄也在仙盟之内,行庄主前往仙盟求援,我等理应相助。”
阴殊胜挑眉:“求援?”
“我于奇门宗外遭袭杀。”行苍羽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殊胜,是你做的吧。”
阴殊胜盯着他瞧了片刻,没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声势浩大叫来这些人,是为了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一步步朝殿外走来,一鞭子扫开拦在面前的桌椅,笑着抬眼看他,“还真是受委屈了呀行庄主,你打算怎么出气啊?”
“娘!”行无忌面色苍白,“娘,难道,真的是你……”
阴殊胜微微拧起眉头,垂下眼看他,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问:“那外公的毒,是你吗?”
行无忌嘴巴翕合,没能说出话来。
“殊胜——”阴山王喘着气,微微抬起头,声音低沉,“别怪孩子。”
“孩子犯了错,是没管教好,大人得要替他担着。”
阴殊胜垂下目光:“嗯,我知道,阿爹。”
她看向刚刚检查完灰犀大将的药师谷谷主巫灵。
巫灵一抬头:“嗯?瞧我做什么?你们说你们的?”
阴殊胜问:“他如何?”
“唔。”巫灵为难地瞄了符青一眼,轻声说,“他吃了引妖兽发狂的凶药,药本身倒是没什么毒性,此刻身受重伤,应该是因为阿青的一枪。”
符青:“……”
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抱歉,情急之下,没能收力。”
“无妨。”阴殊胜摆摆手,神态还算恭敬,“还请谷主看看我父亲。”
巫灵抬起头,观察着阴山王,总觉得他表情有些不在意,疑惑地拧了拧眉头:“他看起来,似乎不太一样……”
裴栖鹤见状,微微后仰,召唤巫景:“哎——该你上场了!”
“那个解药不是给你了吗!”
他压低声音,“先别暴露我。”
“哦!”巫景连忙小跑上前,拉了拉巫灵的袖子,低声对他说,“爹,阴山王不同,他喝下的酒里面掺了燃情花的花粉。”
他悄悄将裴栖鹤给他的样品递给巫灵,“我这里还有他的根茎汁液。”
巫灵缓缓扭头,轻轻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会有燃情花?”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你刚刚从里面出来,这花粉不会是你下的吧?”
巫景表情纠结——虽然不是他亲自下的,但也是他看着裴栖鹤下的,好像也差不多能算是他下的……
巫灵倒吸一口气,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焦急地低声说:“爹以后不催你了,你喜欢男人也可以,但是老男人不行,阴山王更不行!”
巫景疑惑地眨了眨眼:“啊?”
阴殊胜微微蹙眉:“谷主?”
“啊,稍等。”巫灵回过头,“在探讨病情。”
他指着巫景说,“记住!”
巫景茫然地点点头。
巫灵这才松了口气,拿着巫景给的燃情花根茎走向阴山王。
他只瞄了大概一眼就明白了状况:“你是……”
阴山王尴尬地回答:“我知道。”
巫灵微微颔首:“哦,那就好,省的我说。”
“有个麻烦事。”
阴山王拧眉:“怎么了?”
巫灵偏头指了指那个酒杯:“毒和药要讲剂量,那么大一杯,你喝太多下去了。”
他抬手露出手中的根茎,“解药不够。”
“你得撑一日,等到明日这酒杯再能用了,再给你一大杯解药。”
阴山王额头青筋跳动,他深吸一口气,赤红着眼说:“好!”
“放心,没要你硬撑。”巫灵摆摆手,“我给你配一副药,喝了你就先去睡一天,等到明日再喝解药。”
阴山王抬手制止他:“……还不能睡。”
他抬眼看向殿外的行苍羽,沉声说,“还有客人在,怎么好先去睡。”
行苍羽也盯着他。
他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阴山王已经喝了药,却没如他预想那样发狂袭击宾客。
以他的修为若是发狂,哪怕今日行宫中豪杰无数,也必定要有死伤,到时候……整个阴山才会孤立无援。
只是他如今看来虽然受了影响,却还能控制。
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已经连凶药都奈何不了他了吗?
但都到这一步了,他不可能半途而废。
他对上阴殊胜的视线,两人都明白,今日,注定你死我活。
药师谷谷主在场,行苍羽不再指望凶药起效,重新收回目光,他微微仰头,像是有些感慨:“殊胜。”
“你不否认吗?”
阴殊胜哼笑一声,傲然抬起脑袋:“我杀人,何时遮遮掩掩过。”
“你这么问我,不也是清楚,我不会否认吗?”
行苍羽闭上眼:“是啊,你一向如此,任性妄为……”
“娘!”行无忌甩开身后拉着他的侍从,扑到阴殊胜面前,哭着抬眼看她,“你为何要那么做!你就算再生父亲的气,为何要、为何要……他是我父亲啊!”
“就因为他是的父亲啊。”阴殊胜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你外公一直说的。”
“孩子做了错事,是大人没有管教好,后果都要大人担着。”
“可他教不好你,也不肯替你担着。”
行无忌正要开口,阴殊胜捏住他的脸颊,悲悯地说,“可偏偏你最信他。”
“哎,若是依我以前的性子,大概十年前,不对,十五年前他就该死了。”
阴殊胜笑着看向行苍羽,“可阿爹送我离开阴山时说,走出这片大山,我就不能像山中野物那样肆无忌惮地活了,要守人的规矩。”
“我一直很听话。”
她轻轻摸了摸行无忌的头发,显得有些难过,“可我阿爹也没有下过山,他也不知道,有的人只有人皮,没有人心。”
她轻声说,“你是我的孩子,我要在你变成他那样之前,叫他离你远点,再好好教你。”
行无忌睁大了眼睛。
“教他什么?”行苍羽居高临下看过去,“谋杀亲族吗?”
“我说过。”阴山王沉沉开口,“孩子没有管教好,是我的责任。”
“你若要对付我的女儿,不如直接冲我来!”
他低喝一声,灵力汹涌,威压席卷。
任飞光将剑匣置于身侧,护住两位师弟,巍然不动。
裴栖鹤难得老实——他听得津津有味,暂时没打算插手,好奇的目光在人身上晃过,等他们说点更劲爆的出来。
阴殊胜看向魂不守舍的行无忌,轻声说:“你应当清楚,你父亲做了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按照阴山的规矩,我可以要他的命。”
“可你外公说,既然去了山外,就要守山外的规矩。”
“他今日办这寿宴,是要替我与他和离。”
“你父亲也知道的。”
行无忌睁大了眼睛。
“怎么,他没告诉你吗?”阴殊胜笑了一声,“那他也没说,他如何跪着求我不要和离,用如今那张老脸装出十几岁少年模样……”
行苍羽低喝一声:“阴殊胜!”
“怎么?”阴殊胜抬眼,“听不得实话吗?”
“你老了,那张脸早就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