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也开始做准备,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对无辜弟妹下手,陛下欣慰他们都是好孩子,但也失望。”
“还有成璧。”姜皇后看向赵贵妃,“你一手带大他,最懂他。”
“他很聪明,懂得怎么讨人欢心,懂得看人,懂得藏拙,眼里也容得下沙子,可他没什么上进心。他只要家宅平安,吃喝玩乐,在陛下看来,又难免有些没出息。”
“若这么论下来,还是该太子继承大统。”赵贵妃语气淡淡,“为何非要琼玉找回来?”
“因为国师说,她当得。”姜皇后仰头看向佛像,“她有一把剑,就可以不折、不弯、不容沙子。”
“陛下也不会全信国师,所以他一定要自己试试。”
“他要看,到底有谁能杀出重围。”
赵贵妃:“……”
“你还没有察觉吗?”姜皇后背对着她,“陛下这般急切……是因为他大限将至。”
赵贵妃微微抬眼,总算显露些许吃惊。
“所以,他压上王贤妃、你的、他自己的,我们所有人的命。”姜皇后转身,“设下一局,选一个最后的继承人。”
赵贵妃闭上眼:“他是君王,不是父亲。”
“他从来,从来不会心疼这些孩子。”
她微微颤抖着笑,“我见过这样的父亲,我也有这样的父亲。”
“幼凰还小的时候,陛下让她学祭祀娱神的舞,我爹不高兴,觉得这是没实权的公主消遣的玩意,又背着陛下,悄悄让她学骑射。”
“她从马上摔下来,那么小,手掌断了也不哭,只捂着手来找我,说这不能让御医知道,问我母妃怎么办。”
她慢慢红了眼眶,“我抱着她,闹过、哭过、求过父亲,别让她那么辛苦了,她若是做不了凤凰,就做我怀里没出息的小鸟。”
“可一点用也没有,她还是要学那些,什么都逃不过。”
姜皇后垂眼看向她。
“陛下想做明君。”赵贵妃冷笑一声,“怎么不自己做天下霸主,还要把担子留给孩子?”
“你说得对,她如今想做什么做什么,做皇帝、做神仙、做乱臣贼子!”
“她没有听陛下的话,她从来都是自己选的。”
“陛下机关算尽,如今也只能等着看她怎么选而已。”
……
另一边,李琼玉即将出宫,却在廊下被一个小童拦住了去路。
“殿下,国师想与您说话。”
穿着道袍的小童躬身请她,指向廊下一侧,坐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
“许久不见了,琼花帝姬。”国师微微回首,露出些许笑意。
他长了张清冷疏离的面孔,须发皆白,看起来更不似凡尘中人。
李琼玉记得,自己小时候他就长这样。
那时候她安慰自己,虽然这破烂国师既不让她当“神凰帝姬”,也总在各种地方找她的茬,但他头发都白成这样了,应该是快老死了,还是让让他。
……等修了仙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李琼玉眯起眼盯着他,早知道趁小时候不懂事,该整他还是整他好了。
国师大抵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面前摆着一副残局,身侧是她的两把剑,旁边还坐着一只摇头摆尾的猴子。
李琼玉微微挑眉,怪不得,她的剑寻常修士是拿不得的,原来是用了猴子。
李琼玉开门见山:“何事?”
“我有一副残局。”国师垂眼,请她看面前的棋局,“殿下愿与我下一局吗?”
李琼玉盯着他:“我以前就想问。”
“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国师笑了一声:“下一局,殿下,我帮你解开春山镯。”
李琼玉蹙起眉头。
国师看向她:“殿下,如今天下将乱,你要拿起利器,才能护得住你想护的人。”
“当然,若是殿下解开之后,愿意后头杀了太子和恭王以绝后患,那便更好了。”
李琼玉:“……”
国师叹了口气:“好吧,直接些。”
“殿下,这场王位之争,我压你胜。”
“可别让我失……”
李琼玉问他:“你是哪个颜色?”
国师一怔,还是回答:“黑色。”
他露出笑意,“殿下,有兴趣了?”
李琼玉试了试刚刚随手捡的笛子硬度,面无表情抬眼说:“我不爱下棋,我是个剑修。”
她以玉笛为剑,一剑劈碎棋盘上的一颗黑子,面无表情地抽身离去。
国师瞧着那颗裂成两半的黑棋,哑然失笑:“急性子。”
“殿下不取剑吗?”
“还用不上。”李琼玉头也不回,“你特地收了我的剑,不就是想看我没有剑的本事吗?”
国师含笑,正要捡起那颗破碎的黑子,整座棋盘突然连同石桌一块寸寸龟裂碎开,只有一颗落在天元的白子幸存。
国师:“……”
灵力?不,春山镯没有解开。
这是——剑意。
而且,看样子她这一剑恐怕更想落在他的头上。
作者有话说:李琼玉:围棋规则,消灭黑子,赢了。[摊手]
第150章 拆招
戏楼前,伍将军带着人马将戏楼团团围住,也不管其他人如何逃窜,只听令抓一个“小玉生”。
他也不认识人,随手揪着一个小厮问:“哪个是小玉生啊?”
小厮哆哆嗦嗦:“是、是最好看的那个!”
“这怎么分!”伍将军横眉怒目,“要是我就觉得丑的长得好看呢!你指!”
一道人影从楼上站出来,他撑着柱子,手掌微微颤抖,还想摆出临危不惧的模样:“……是我。”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戏还没开场,还是……”
“是你?”伍将军面露疑惑,“你这细胳膊细腿也没修为,能犯什么罪?”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犯了什么罪,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抓我……”小玉生从上往下看,“将军也不能告诉我吗?”
“奉命行事。”伍将军抱拳,“既然是你,那就走吧。”
小玉生咬牙:“我今日若是不走……”
班主连滚带爬钻出来,连忙拉住他:“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你先跟他走,我去求人,求王爷、求将军……”
“恐怕都不好使。”伍将军实话实说,“是陛下要杀你。”
“陛下?”班主都吓呆了,“不、不是朱小将军?是陛下?”
伍将军更疑惑:“什么朱小将军?老朱家的小崽子?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是陛下、是陛下?”班主一松手,跌倒在地,“为何会是陛下,我们、我们从未见过陛下啊……”
“我哪知道。”伍将军嘀咕一声,“哎,总之我是奉命,你先跟我回大牢!”
小玉生一言不发,摇晃着朝下走去。
班主趴在地上,狼狈地拉了一把他的衣摆:“玉生……”
“我早就说过。”小玉生嘴唇微微颤抖,“我早叫你走!我都说了走!”
班主蜷成一团:“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如今哪还有什么活路。”小玉生扯回衣摆,摇晃着往下走了一步,惨笑一声,“将军,我可还有活路?”
“唔。”伍将军挠挠头,老实说,“陛下说,明日斩首。”
“哈。”小玉生摇晃着往下一步,捂住了脖子,“斩首……”
他脚下一滑,从栏杆上翻身滚落,衣袂翩跹,像朵白色木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