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些人个个该死,能做饵来钓一钓人,挺好。
昏迷不醒的周文昌,则需要放在他身边,仔细照顾着。
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乐无涯走到了矿工们停尸的棚子前。
和他上次潜入时不同,由于天气炎热,这里的气味已经很不好了。
但乐无涯在其中行走,不避不躲,只为了寻找故人。
很快,他找到了想找的人。
小团子的尸身早已僵硬了,保持着乐无涯给他们下葬时的姿势,孩子似的蜷在孙惠珍的怀里。
乐无涯抬手抚了抚他发青的脸颊。
喏,给你报仇了。
隔了一夜,送了几十个人下去陪你们,有点久,别怪我。
你们下面人多,不用再怕他们了,好好揍他们一顿,给自己出个气。
恐吓过活人,看望过死人,乐无涯打算去看看……
爱人。
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乐无涯先把自己逗乐了。
要让他知道,那小子八成又要美起来了。
……
项知节被安置在一间侥幸未坍塌的小房里。
不得不说,如风的确办事得力,硬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抽出空来,给他弄来了一套洁净的衣裳。
如风端着一碗刀伤药进去时,项知节正歪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呼吸绵长深重,是个竭力忍痛的可怜模样。
如风往外看了一眼:“爷,别装了,是我。”
项知节气息骤平,面不改色地撑身坐起:“来了。闻人大人呢?”
“在外头转着呢。”
在如风的服侍下,项知节咽下了那苦得人嗓子发麻的药汁子,将空药碗递了回去:“你想不想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
如风立即道:“我不想。”
项知节笃定道:“你想。”
“……”
如风深深叹息一声:“……那您请说吧。”
项知节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颊也添了三分细腻的红润,似是回味,似是羞涩:“不跟你说。”
如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力,茶盘颤抖不休。
项知节微笑着看向他:“如风,冷静。”
如风被看破了想把药盏扣到他头上的打算,只好作罢。
如风也不是那样轻易地被项知节收服的。
想当初,刚刚来他身边时两人的勾心斗角,如风就忍不住想笑。
幸亏自己那时候没把人得罪死,不然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六皇子,年纪越大,越是心机深沉,活像狐狸托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出来的。
恨恨地掩门而出时,如风看见了乐无涯。
他讶异地抬高了声音:“呀,闻人大人,您来啦!”
项知节虚弱的声音立即隔着门板传来:“如风,不要诓我,老师在忙,不许吵扰他。”
如风:“……”那您很懂事了。
乐无涯眼见如风一脸的一言难尽,挑一挑眉,推门而入。
早就听到乐无涯脚步声的项知节从一方小榻上勉强直起腰来:“……老师。”
“嚯,醒了?”乐无涯轻轻捏他的脸,“不是你刚才差点把树日倒的时候了?”
连门都来不及关的如风:“……”
我是太监,听不懂,先撤了。
项知节捺着小腹,嘴角笑意压都压不住:“老师,别逗我笑……”
乐无涯振衣在床边坐下:“好。”
下一刻,他把手搭在了项知节的腕子上,用食指轻轻摩挲着,还是没忍住嘴欠:“百年老树啊,被炸了三回,遭了两回泥石流,愣是没事。我走的时候推了推,树根都松了。”
项知节自然地歪在了他的肩膀上,边笑边喘,俊秀漂亮的眉眼皱成一团:“老师,嘶……疼……”
乐无涯:“……”装吧你就。
话虽如此,见他疼得可怜,乖得厉害,他还是忍不住想哄哄他。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那枚从他手上顺走的扳指,拉过他的手,替他戴上。
“完璧归赵喽。”
“璧在这儿。”乐无涯指一指戒指,又指一指自己,“人在这儿。”
在外间穿梭往来的脚步声里,乐无涯把温热带薄茧的手掌顺着他上衣下缘探进去,替他捂着裹好的伤。
“老师,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我总是梦见您去了,把我丢下……”项知节注视着他的脸,喃喃地,“这回,是好梦。”
乐无涯隐隐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跟他递话:“你要怎么着才相信不是在做梦呢?”
项知节润了润嘴唇,扭过脸去,欲言又止。
乐无涯把他的脸正回来,钻研着他泛着薄光的嘴唇,自言自语地抱怨:“唉,怎么就喜欢这个呢?小时候吃奶没吃够?”
项知节摇了摇头:“不要了。”
“啧。”乐无涯含笑,“还装?”
这回,项知节是真心不大愿意:“老师,我刚喝了药,真不亲了,我——”
乐无涯素来叛逆。
在卷起短暂的、温软而酥麻的火花后,乐无涯抽身离去,把脸扭到了一边去,吐了吐舌头,又缓了口气儿。
项知节无奈笑道:“老师,都说了,苦的。”
下一刻,乐无涯缓足了气,又吻了上来。
项知节攥住毯子的手猛地握紧。
他定定注视着眼前的人,微微合了双眼。
身体仿佛成了一具空壳,只有灵魂飘飘荡荡的,被他牵着往前走。
半晌后,乐无涯直起腰来,冲着他笑,笑容闲散又慵懒:“我们小六还疼不疼了?”
项知节抬手,捂住了心口位置。
疼。
喜欢得心都疼了。
第312章 斗法(七)
和项知节一番撩拨缠闹后,乐无涯睡意渐浓。
满打满算,他已经连续三日两夜不曾入眠了。
他脱掉湿透的鞋袜,往临时搭成的小床上一滚:“让让,让让。”
“……老师?”
“在你这里躲一会儿清净。”乐无涯拱到内侧,自作主张地揭过他的毯子,和他钻在一处,仰着脸看他,眼中带着倦意和笑影,“好几天没睡,困着呢。”
项知节故作镇静,轻声道:“老师,外间有人。”
乐无涯假装自己是只偎灶猫,往毯子里一缩,只露了双含情眼出来。
……项知节心都颤了。
乐无涯完全不知道自己对项知节造成了何等的刺激。
他只是过来撩个闲,闭着眼睛,满心期待着项知节来亲他的时候抓他个现行。
没想到他刚一靠上项知节温热的皮肤,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便一倒头睡熟了过去。
比什么药都强。
待身旁的呼吸匀停了,好容易缓过气来的项知节才有了动作。
他的指尖搓捻了两下腕珠,褪了下来,怕硌疼了乐无涯。
旋即,项知节将干燥温暖的指尖探向那张熟睡的面颊,可在距离只剩寸许时及时止住了动作。
他在半空模拟着抚摸、描摹乐无涯面孔的动作。
……好痒。
指尖是痒的,像是要从皮肉里长出羽毛一样,唯有贴靠着老师,才能治好。
可他还是没有动手。
好在,项知节很快找到了一些事做。
……替他打理有些毛糙的卷发。
轻而柔和地打理着乌鸦的羽毛,果然叫人心静。
而乐无涯安然酣睡,对此无知无觉。
万籁俱寂,唯闻雨打棚顶。
……
乐无涯猫起来躲清闲了,外头主持大局的,自然而然变成了汪承。
将所有幸存的守矿官兵登记、编号、分批安排押送后,汪承和秦星钺会合了。
在泥石流发生时,乐无涯便命令他跟着官兵们一起跑,把逃跑的拢起来,能骗就骗,不能骗就打晕了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