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他满眼恨意的瞪着乌玉泽,道:“我与李家已断绝关系,李涟居一人做事一人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说:“阿眠,不能替你报仇,如今我来陪你。”
乌玉泽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啪啪啪鼓掌:“太有趣了,杀了你多可惜,来人,把那个叫郗什么,就郗峙山那儿子给我带过来。”
李涟居本已无神的双眼瞬间睁大,一抹希望在瞳孔中映射。
陈玠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但前世的他没有说一句话,只觉得无关紧要。
倒是萧瑾雨,弱弱道:“这样……是不是不好。”
乌玉泽嗤笑一声:“有什么不好,我可是在成全他们,让他们团聚。”
直到李涟居被压到白云教侧边的一处荒山,按着跪到一个极小的土丘前才明白过来。
他歇斯底里,如何叫喊也无法阻止那些人挖开那个没有草高的土堆。
一个劣质的陶罐放在他面前,李涟居颤抖着手想要去拿,罐子被打翻在地,他慌忙去捞,可骨灰被雨水一冲,瞬间消失在泥土里。
他将碎罐子一点点收拢,低声道:“你们怎么敢的,你们竟然将他火化掉,你们怎么敢的!”
最后一声是喊出来的,如杜鹃啼血,声声撕裂,他握着陶片不顾一切的朝乌玉泽冲去,被乌玉泽一脚踢翻在地。
李涟居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次又一次的冲向乌玉泽,可这只是蝼蚁撼树,哪能撼动分毫,直到精疲力竭。
乌玉泽全程像逗狗一般玩弄李涟居,李涟居无法再站起来,才挑了挑眉道:“杀了。”
白云教的人最终没有杀李涟居,因为在他们靠近前,李涟居便用郗眠的骨灰陶罐碎片自尽了。
那时距郗眠云逸山庄被杀已过去一年有余。
后来他去调查才得知,李涟居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安排好家族的事,卸下家族重任后便登榜与家族断绝关系,只身前往西域。
郗眠记得前世是事,他们都是话本里的恶毒反派,而李涟居是前世错过的真心人……
这叫陈玠怎么能接受,偏偏要在他爱上郗眠后想起这些事。
重活一世,郗眠或许真的能报仇,谁让他们三人都喜欢上了郗眠呢。
他都要开始怀疑郗眠是否是有意引他们三人都爱上他,但陈玠记得郗眠自幼对他的不喜,也记得郗眠对萧瑾雨的冷漠。
甚至乌玉泽,郗眠一开始并不知道谢晨琅便是乌玉泽。
或许被郗眠吸引,爱上郗眠本就是他们的宿命。就如前世,郗眠死后的日子他总时不时想起这位前主子。
他知道萧瑾雨也是如此,当初郗眠的骨灰是萧瑾雨收的,坟墓亦是萧瑾雨所建。
郗眠虽是他的前主子,更是他的仇人,挫骨扬灰也不足惜,可他并未制止萧瑾雨的行为,甚至全程陪同,那时的他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态。
几年后的一日,两人喝醉,看着洁白的月光和碧波荡漾的水面,萧瑾雨忽然道:“我想他了。”若是他在,必定要说他一顿,再把他的酒收起来。当然,还会把他带回卧室休息,盖好被子,又吩咐人煮醒酒茶。
陈玠沉默不语,只是一味饮酒,很快便发现酒壶空了。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那是萧瑾雨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陈玠没有回答,萧瑾雨也没有下文。
后来萧瑾雨说想去看看山河,一人一马,轻装上路。
那之后,陈玠再未见过萧瑾雨。
其实他内心又如何没有触动,前世的郗眠算得上是一位好主子,有一次陈玠出任务回来复命,因手上胸前衣服被血浸红,那时郗眠正在书桌前练字,挥手让他退下后又派人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
平日里待他们这些下人也并不苛责,看今生的林至便知道,林至所拥有是本该是他的。
“陈玠。”郗眠的声音唤醒了陈玠的回忆。
他摸了摸郗眠的额头,道:“我知道,阿眠,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郗眠眉头皱得很紧:“你不知道,我不会和你一起死,你不愿意杀乌玉泽,我便自己杀。”
陈玠深沉的眸子凝视着郗眠:“阿眠,你真的不明白吗?”
“什么?”郗眠怀疑的看着他。
陈玠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明明是始作俑者,却露出这样一副一无所知的神态。
“陈琅和我一样,”他自嘲一笑,“我们都一样,所以你不必担心。”
如果今日是乌玉泽带着郗眠站跳下悬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下去,想必乌玉泽也是一样的。
到底是他的弟弟,总有几分了解,乌玉泽嘴上说的再狠,表现得再恨,可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郗眠,他那样的人,此刻却站在不远处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乌玉泽见陈玠控制着郗眠往后推了一句,忙惊呼:“等等!别!哥,别冲动,你先带郗眠回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商议。”
陈玠笑了,乌玉泽难得这样真情实意的喊他一声哥,也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可惜,他没有尽到一日哥哥的责任,如今还要算计自己弟弟的性命。
他道:“阿琅,对不起。”
奔腾凌乱的马蹄声响彻山间,不远处的树林渐渐冒出人来,是白云教的人赶到了。
陈玠道:“阿眠,今日我们便再此结束一切,至于陈琅,这是我能做的极限了,能不能如你所愿,全看他的造化。”
郗眠察觉不对,立刻要挣脱陈玠的怀抱,若是陈玠死掉他能离开这个世界,他不介意和陈玠一起死,可郗眠不敢赌,如果离开的关键不是陈玠,他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当然,郗眠最害怕的是再次失去记忆如游魂一般浑浑噩噩在轮回界重复一世又一世。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耗。
可陈玠抱着必死的心,死也要拉上他一起,郗眠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绝望的被陈玠带着坠落,失重感让心脏高高悬起,衣炔发丝于空中翻飞,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上方有一人也在往下坠落,那是乌玉泽。
方才陈玠郗带着郗眠跳崖时,乌玉泽惊呼一声,几乎没有思考便要跟着往下跳,被下属拦住,乌玉泽打伤下属,一跃而下。
悬崖上,白云教众人眼睁睁看着自家教主跳了崖,都呆在了原地,直到护法大喊一声:“还不快去找前往崖底的路!全力营救教主!”
日薄西山,篝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郗眠从昏迷中醒来,剧烈咳嗽,将肺部的水咳出。
一抬眼便看到了前方碧绿的湖面。
郗眠自嘲一笑,果真是主角光环,跳崖都有湖担着。想来陈玠和乌玉泽都未死。
他转头看去,果真看到了篝火旁的两人,两人都昏迷未醒。
郗眠先去查看离得近的乌玉泽,乌玉泽没受什么伤,似乎是累晕了过去,郗眠发现乌玉泽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低头一看,果然他身上是乌玉泽的衣裳。
篝火是乌玉泽燃的,之后烤干自己的衣服给郗眠换上,自己只来得及披上郗眠的湿衣裳便晕了过去。
想必郗眠和陈玠也是乌玉泽从湖里拖上来的。
郗眠正想去看陈玠,手忽然被拽住,乌玉泽半睁着眼,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花:“哥哥,好冷。”
他把脸贴在郗眠手背上蹭了蹭,像神志未清撒娇的小孩子。
下一瞬,他彻底清明,猛的甩开了郗眠的手。
郗眠自不会纠结他奇怪的举动,朝另一边的陈玠走去,不想再次被拽住。
乌玉泽拽着他的衣摆,眼神闪躲,郗眠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片刻后,乌玉泽一言不发的松开了手。
郗眠走道陈玠身边才察觉不对劲,陈玠的脸色青白,嘴唇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