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岐的手握成拳头,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前方, 郗眠甚至怀疑下一刻他便会冲出去和那两人拼命。
赵岐身上有伤, 此时郗眠最优的做法是抛弃他, 自己走掉。
可赵岐的伤是因为他……
郗眠转过身去, 抬手捂住赵岐的嘴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陛下, 臣就当报你挡箭之恩。”
黑暗中, 赵岐的眼眸漆黑, 本来充斥着愤怒的眼睛瞪得很大, 下意识想要说话,奈何嘴被郗眠捂住。
赵岐才反应过来一般伸手握住郗眠的手腕, 想要将嘴上的桎梏拿开, 未等动作, 后脖颈被重重一击, 眼前瞬间发黑。
赵岐咬着牙死死盯着郗眠, 巨大的慌张让他牙齿发颤, “郗眠, 你敢……”
话未说完,后颈再次被重击了一下。
郗眠伸手接住赵岐往下倒的身体,把人藏在了身后一个黑暗的石洞, 离开时想到什么,去赵岐头上的发簪,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才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云睿文很快就追了上来,在他即将一掌拍向郗眠后背时, 郗眠慌乱转身去挡。
云睿文骤然收手,眸中情绪复杂,“是你。”
他的目光又落在郗眠手上,袖子已经被血染红。
有脚步声靠近,云睿文眉头一蹙,道:“躲起来。”
很快,太后走了过来,云睿文道:“姐姐,是老鼠,跑掉了几只。”
太后低头,果然见地道石墙下有两只刚死的老鼠尸体,她抬起袖子捂住半张脸,眼中的憎恶都要溢出来,在云睿的劝说下,两人很快离开。
躲在暗处的郗眠松了一口气,云睿文放过他,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密道又重新恢复寂静,郗眠在原地等了片刻,无异常,才敢去找被他打晕后藏起来的赵岐。
就在他准备带赵岐离开时,忽然察觉不对劲,将赵岐放回原位藏好,自己则回到方才的地方。
果然,只过了片刻,空荡荡的地道里再次响起脚步声。
郗眠捂着伤口坐在地上,只见一双月白色锦鞋停跟前,顺着鞋子往上看,云睿文正微微垂眼看着自己,那张端方儒雅的脸上没有表情。
郗眠也仰头看着他,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片刻,又或许过了很久,云睿文才终于开口:“能走吗?”
郗眠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手臂上的伤口未处理,还在不停的流血,捂住伤口的指缝亦被染得黏黏糊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件衣服扔在他头上,遮住了视线,黑暗中听到云睿文说:“换上。”
郗眠一时有些发愣,云睿文行事作风向来君子,怎的突然有这般无礼行为,把衣服往人头上扔。
他将头上的衣服拿下来,却见云睿文早已经背过身去。
这是一件宫里太监的衣服,郗眠脱下带血的外衣,换上了太监服,刚系好腰带,云睿文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转过身来,又递给郗眠一顶帽子。
将郗眠打量了一番,随后道:“把伤口处理了,我带你出去。”
郗眠撕下一块布料,将手上的伤口牢牢捆好,方跟着云睿文出去。
从密道出来,出现在一个佛堂,这是太后的佛堂,通往密室的门就在佛像背后。
郗眠低着头,跟在云睿文身后,一路竟畅通无阻,直到出了宫门,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宫外,云府的马车正等在原地,云睿文上了马车,郗眠便在此告别,拱手道:“多谢国舅相助,晚辈先行告辞。”
云睿文的动作停下,回头看了郗眠一眼:“跟上。”
声音很平静,却不容置疑。
郗眠愣神的功夫,两个带刀侍卫走了过来,手握住腰间的刀,掷地有声:“国舅有请!”
郗眠被“请”上了马车,与国舅云睿文分坐两边,一时无话。
马车晃晃悠悠,一会便到了云府,云睿文将郗眠带回来安置在府内一处院落,此后半个多月,郗眠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云睿文安排了一个两个小厮照顾他,除此之外,院子外又派了专人把守。
郗眠知道,自己变相的被囚禁于此,黑暗中有高手看守这院子。
闻鸿衣没有消息,郗眠一时也不着急,他不需要去找闻鸿衣。
若是闻鸿衣没死,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会找过来,郗眠如今唯一头疼的事情在于想要杀掉闻鸿衣,没有那么简单了。
出不去云府,便等着闻鸿衣找上门来。只是他没想到先来的不是闻鸿衣。
那天晚上,郗眠刚熄了烛火准备去睡觉,身后忽然出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那人力气很大,郗眠无法挣脱。
他听到对方“嘘”了一声,郗眠停止挣扎后,那人才松开手。
刚灭了烛火,屋内太黑,郗眠从光亮进入黑暗,双眼还未适应,什么也看不清。
尽管潜入的人看上去没有要袭击他的意思,郗眠仍旧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直到那人开口。
“阿眠。”
郗眠身心一瞬间放松,可下一刻又高高悬起,语气都带上了几分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慌张。
“你怎么会在这里,国舅派了很多高手守在这,你进来没有和他们碰上?”
话落,他陷入了一个怀抱。
“阿眠,你担心我,真好啊,那日在闻鸿衣府上,你说的那些话,我以为……没事,我悄悄潜入的,他们都没发现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郗眠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把脸埋在宋昑肩膀上,两秒后,他推开了宋昑。
“你走吧,我在这里没有危险。”
宋昑再厉害,带着他只怕无法安全逃离云府,况且云睿文派这么多人守着他,只怕也存了用他来诱闻鸿衣的心思。
如果这样,对郗眠而言反倒是好事。
宋昑却不愿意,声音都大了些,带上了怒意,“什么叫没危险,他派那么多人看着他,明明将你当成了犯人,他……根本都不尊重你……”
宋昑抓住郗眠的手腕。
此时郗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能清楚的看到宋昑脸上的担忧和恳切。
“阿眠,相信我好吗,这个京城,对你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只要你愿意,我会送你走,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都行,我想要你自由的快乐的过这一生。”
郗眠眼底的神色温和了许多,眼前的宋昑似乎和前世那个背着他杀出去、对他说“当年你能在井里活下来这次也能活下来”的青年重合。
郗眠道:“别担心,我……”
刚说了几个字,忽然有人敲响了门。
郗眠一边朝宋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问道:“谁?”
须臾,云睿文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是我,你睡了?”
郗眠道:“刚睡下,国舅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云睿文道:“云府进了刺客,可否方便进去搜查。”
明明是很有礼貌的询问,可他带着人站在门口的行为却没有询问的意思。
此时院子只怕已经被围了起来,若是他说不愿意,云睿文怕是会更加怀疑。
过了片刻,郗眠才道:“国舅大人,您进来吧。”
云睿文踏入房间时,屋内并没有点灯,郗眠的声音似乎从床上传来:“烦请您点个灯,我将火放在了桌子上。”
云睿文身后的侍卫上前,点燃桌上的灯,屋内一下亮堂起来。
忽然亮起的光线似乎让郗眠很不适,他骤然闭上了一只眼睛,一边用手揉,一边揭开被子想要下床。
他只穿了一件寝衣,或许是已经躺下睡了一会,衣服有些凌乱,露出了一截胸膛,尽管屋内光线很暗,那片皮肤仍白皙如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