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眠醒后,为了掩人耳目,郗家给郗眠和郗远都立了碑墓,就在不远处的南岩山上。
半年前听到打柴的人说在山上见到一个青年,衣着华贵,一看便不是本地之人。
唯恐生出事端,郗眠便悄悄带人上山查看,没想到他的坟墓附近竟多出一间草屋来,屋外竟还种了些菜,一看便是常年有人在此生活。
再看那两个墓碑,干干净净,还有未烧化的纸钱。
郗眠一瞬间都以为是谁在此恶作剧,直到看到茅草屋里走出来的人。
那人手里还拿着个小木盆,盆里有些未洗净的菜,养尊处优的脸上带了一块灶灰,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他缓慢眨了眨眼,然后喃喃自语:“许是又做梦了。”
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郗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崔闻舟,况瞧这光景,他已经来了不少日子了。
他跟了进去,灶台还冒着烟,崔闻舟却将木盆放在桌子上,上床躺平,双手放于身前闭上了眼睛。
郗眠喊了他几声,他睫毛飞快的抖,就是不应。
郗眠无奈的伸手去推他的肩:“闻舟兄,是我。”
手立刻被抓住,崔闻舟睁开眼睛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又握着郗眠的手放在脸上。
“像真的一样。”他像个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的孩子。
突然,他凑过来在郗眠唇上吻了一下,一触即分。
又说了一遍:“像真的一样。”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啊。
郗眠任由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
他没想到,崔闻舟对他……
崔闻舟已经捏着他的手腕一下一下在亲吻他的手心,湿漉漉的触感让郗眠瞬间回过神来,慌忙不已抽出自己的手,快步离开。
他可以拒绝顾之延,可以杀齐泫,却无法对崔闻舟这样。
崔闻舟对此早习以为常,他的梦里,永远抓不住郗眠的背影,这比梦见郗眠倒在血泊中好太多了。
他又躺了回去,想着一般过一会便能醒来。
突然,他双眼一睁,猛的坐起来便往床下跑,竟是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追了出去。
脑海中被两个字占满。
温度。
方才郗眠的手是有温度的!
此时正是秋冬之际,郗眠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快步下山。
他此刻不知道如何面对崔闻舟。
“公子小心!”仆人大呼一声,郗眠慌忙转头被突然冲过来的黑影扑倒在地。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来人从背后压着他,将他紧紧压制在怀中,没一会郗眠便察觉脖子上的湿意。
崔闻舟在哭。
他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郗眠动了动肩膀:“你先起来。”
崔闻舟慌忙爬起,又去拉郗眠,果然见郗眠的脸上有被小石子印上的红印。
似乎是被郗眠知晓了心思,彻底不管不顾了,拉着郗眠的手将人拉进怀中,便去吻那白嫩脸上的红痕。
吻一下说一声对不起。
郗眠涨红了一张脸,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周围的仆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看天看地看树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郗眠将崔闻舟带回了家。
后来才知道崔闻舟已在南岩山守了半年还多的墓,因为南岩山地处偏僻,杳无人烟,而郗家又是两座空坟,便一直不知。
崔闻舟在秋水县住了下来。
郗眠曾问过他何时回去。
他道:“不回去了,我只想在这里陪你,我离开之时是得了家父同意的。”
真实情况是他不惜绝食也要来为郗眠守墓,宣王气到要同他断绝关系,不过这些郗眠不需要知道。
冬去春来,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崔闻舟问郗眠愿不愿意同自己成亲。
郗眠答应了。
郗母请人看了黄道吉日,将两人婚期定在六月二十五,仲夏之际。
此时距离婚期一月有余。
听了半日的书,日头西沉,微风带来凉意。
两人先将赵临生送回家,又一道回了郗眠家。
宅子的门关上,街角走出一个人来。
齐泫到这里已有三日,这三日他从一开始的狂喜,到愤怒无比,再到如今神色平静,他已经想好了如何惩罚郗眠。
“先去把那臭小子抓来。”郗眠怎么敢有孩子的!
第27章 纨绔子弟觉醒后
这三年, 他两年多木僵之态,剩下半年行于刀尖。
而那个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人却在这山水秀丽之地左拥右抱,甚至有了孩子。
且待他将郗眠抓回去再杀了这小杂碎。
第二日郗眠和崔闻舟一同出了门, 因后山结了许多青梅, 郗母让两人去摘些梅子来泡酒。
这片山林并不大, 距离秋水镇也近, 来回一个时辰的脚程,两人驱了马车, 更是方便。
见崔闻舟一个轻松几下便上了书, 郗眠无比羡慕。
于是不满道:“我两自小一同玩到大, 我斗鸡你斗鸡, 我打牌你打牌,你怎么就多出时间来学了武呢?”
崔闻舟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眠, 你也太过纯真了些。”
他的母亲为长公主, 父亲是当朝唯一一位异性王, 自是多受今上所忌, 到他这一代只能掩避锋芒, 但又岂能真不学无术。
不过障眼法罢, 表明宣王一脉无意朝堂权势。
他摘了青梅扔下,郗眠便带着仆从在下面捡。
过了一会崔闻舟自树上下来,吩咐道:“好了, 这些足够,都抬到马车上去。”
又来拉郗眠的手,“可要走走?”
夏日炎热,山林中虽凉快许多,郗眠还是不喜欢牵手。崔闻舟自然看出来, 改为隔着袖子握住郗眠手腕。
这般便没那么热了,郗眠也就随他去。
他拿出一个青梅来,咬了一口。
见他神色无变化,崔闻舟好奇的问:“不酸吗?”
郗眠咔嚓咔嚓嚼了几下才道:“不怎么酸,汁水很多,你尝尝。”
崔闻舟半信半疑,凑过来就着他咬的地方咬了一口,一张俊脸瞬间皱得七上八下。
骗人得逞的郗眠笑弯了腰。
这一幕被人看在眼底,徒生妒意。
没过几日便听说后山走了火,一片林子都被焚烧殆尽,县丞组织了人去清理焚烧物,捡了柴火后重新种树,这些郗眠并有过多关注在意。
婚期将近,郗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郗眠和崔闻舟也没有再出过门。
六月廿五,宜嫁娶、祭祀、出行、裁衣、冠笄。
日出东方,红色的喜庆也蔓延开来,郗府早已忙碌起来。黄昏吉时渐近,早已高朋满座、宾客如云、锣鼓喧天。
因两位新人皆为男子,便省去了迎亲一说,在自家宅子里办了酒席,宴请街坊邻居一同见证。
两位新人穿的皆是男子喜服,在众人的见证下握着牵红一同走到婚礼大堂。
这时郗眠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一旁的崔闻舟立刻察觉,凑过来些悄声闻:“怎么了?”
郗眠再仔细看去,只是一个平常的人,他摇了摇头,许是眼花了。
崔闻舟也看了过去,随后立刻皱起眉,人群中有个一身红衣者,虽相貌平平,那红衣却无比显眼,那人看过来的眼神很冷。
来参见婚礼穿那么显眼的红衣。
礼生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拉长的诵唱声响起:“香烟缥缈,灯烛辉煌,两位新郎齐登花堂——”在礼生说了诵词后道,“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