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闺女争气,去年考上了大学,她还舍不得我,担心我在村里受欺负,带着我一起去城里……”
这些都是刘桂芬说的,话里肯定掺了些水分。
比如:夸大自己对王英迪的好,不断强调自己作为寡母带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家确实养大了王英迪。
廖春花只能回以赞扬、感谢。
双方已经说定,王英迪不用改姓,以后两家就当亲戚来往。
廖春花了解完王英迪的情况,才想起给她们介绍了贺家人。
轮到贺明隽时,他收到了刘桂芬的一大波夸赞。
王英迪则是垂眸,遮住了略带嘲讽的眼神。
互相认识完,廖春花一拍大腿,有点懊恼地说:“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给你们拿点吃的。”
她说着,就拿钥匙去开柜子。
刘桂芬目光追随着廖春花,嘴里却推辞着:“哎呀,你不用这么客气。”
廖春花拿的是高成送的好东西。
刘桂芬尝了之后,就夸道:“真好吃!这些不便宜吧?你家这条件真是好起来了……”
语气有点酸。
廖春花客套地应付了两句,又邀请她们俩留下过年。
刘桂芬说着推辞的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点心动。
倒是王英迪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她说:“家里已经备了年货,而且,我还有回去给我爹上坟。”
她说的爹自然是她的养父。
只是这话落到她的亲爹妈耳中,多少有点扎心。
其实,王英迪对于认亲表现得一直不太热络,或者可以说有点抗拒。
可能是她养母想认贺家这门亲戚,她才会跟着来的。
见王英迪是这样的态度,廖春花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这事不能强求,又改口留她们吃晚饭、并在贺家住一夜。
这次王英迪没再拒绝。
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两个村子距离有比较远,冬天走夜路很不安全。
但贺家人多房子少,怎么睡成了问题。
反正贺明隽是不可能与人同床的,甚至他都不愿意和人住同一个房间。
最后,是贺父与贺大山出去借住,才把床让出来。
廖春花找了个借口,把贺明隽叫出去训话:“你咋回事?不是你给你爹出的招儿,让他去找人的吗?那可是你亲姐,你咋对她不冷不热的?”
贺明隽:“我那么做,是因为你记挂她。我之前都没见过她,能和她有多亲?”
廖春花听到这话,既觉得他的态度不对,又为他的前半句话感到暖心。
她今天情绪起伏比较大,也没什么精力和他计较,就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两句:“她到底是你姐,当年咱家条件不好,只能把她送出去,她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你态度好点,别和她闹脾气。”
贺明隽不置可否地点头。
第二天送人的时候,他只出了大门,就没再继续跟着。
廖春花一直跟着牛车过了桥——贺父、贺大山两人赶着牛车送她们,这也算是帮她们撑腰,让她们村里人知道她们不再是孤儿寡母。
而且,廖春花还给她们准备了不少东西,还是用牛车比较方便。
“等初三,你们再来走亲戚,这两天有点仓促,没准备得好……”廖春花很依依不舍。
*
贺家过年走亲戚相对简单,因为家里的女儿都没有婆家了。
初二这天,贺大山带着庞冬妮和他们的孩子去拜丈母娘,廖春花带着剩下的人回娘家,而根本不用招待客人。
本来廖春花还担心田家会在过年时来膈应人,结果她发现自己多虑了,田家彻底怂了。
这个年,他们家喜气洋洋的。
以前一直不太受丈母娘待见的贺大山因为送女儿去上学,自己也能杀猪挣钱,待遇有所上升。
贺小溪虽然离婚了,但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她的气色也比以前更好了,格外令人羡慕。
贺小草也有了底气,不再浑身带刺,还变得会说话了。
还有王英迪,她可是亲戚中唯一的一位大学生。
只有剩下的贺明隽,至今仍然一事无成。
但因为贺家能讨论的话题挺多的,他算是逃过一劫。
尤其是,三个姐姐都是单身状态,即便偶尔有人催婚,作为老幺的贺明隽也有理由推脱。
只有廖春花忧心忡忡——家里单身的人也太多了!
就连王英迪,都二十七了,还没结婚呢。
廖春花觉得,是刘桂芬只顾着自己不想放女儿嫁人才把人耽误。
但王英迪还在上学,而且她的婚事,廖春花也不太能做主。
于是廖春花只能默默操心而已。
但家里这三个,廖春花是越看越不顺眼。
尤其是贺明隽。
别人好歹还结果一次婚,可他呢,到现在另一半还没影儿呢。
“过完年你都二十一了,还不着急啊?”廖春花找到机会就数落贺明隽。
贺明隽:“……”
有一说一,贺家老幺才过完十九岁生日没半年吧,怎么就二十一了?
廖春花趁着年后热闹,开始张罗给贺明隽介绍对象。
于是,过完初五,贺明隽就逃也似地去了县里,借口是要找工作。
这时贺小溪甚至都没有返工。
廖春花很不放心地嘱咐贺明隽:“你别太眼高手低,活轻又钱多的工作哪儿那么好找啊?还有,那个叫高啥的,你和人搞好关系……”
贺明隽听着,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
但廖春花大概是觉察出他的敷衍,便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别回来了!还有你贺小溪,以后不准给他花钱。”
一周后,贺明隽带着向日葵种子和一份自制的种植手册回来。
廖春花被气得真想把他逐出家门。
“你是不是饿死鬼托生的?咋就只知道吃?”
贺明隽:“我们自家种,等过年时就不用买瓜子了,可以省钱。如果收成好,还可以卖,瓜子可比花生要贵多了。”
廖春花却没有轻易被说服:“这玩意儿谁会种啊?”
贺明隽拿出手册,语气轻飘飘的:“专家说了,很容易种的。”
反正理论看起来很容易。
至于实操……贺明隽就不参与了。
贺父是经验丰富的农民,廖春花也很会种菜,可以尝试一下。
贺明隽又补了一句:“不种的话,那我就把这些瓜子吃了?”
廖春花劈手夺过了那些种子。
还是那句话,买都买了……
她不识字,只能让贺明隽给她念。
听了几句,廖春花忽然反应过来:“你工作找得咋样了?”
贺明隽:“我打算发展种植业。”
廖春花:“说人话!”
贺明隽:“没找到工作,我就留在家里帮忙种向日葵。”
他所谓的帮忙,就是别人在地里忙碌的时候,他拿几颗糖和村里的小孩交换新挖的野生荠菜,让家人吃到荠菜饺子改善伙食。
甚至,他连饺子都没动手包一个。
廖春花:“……”
她这个小儿子是真的没救了!
本来因为贺家要富起来而对贺明隽有点心动的人家,又迅速打消念头——他又不挣钱,难道他的哥哥姐姐还能养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