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贺小溪还要去上班, 而廖春花这几天都在看房或是早早出去遛弯和城里人打探相关消息。
因此, 今天只有贺明隽一个人带孩子。
他两手空空, 把墨镜一戴,牵上灰团儿, 说:“出发。”
马场在郊外, 距离他们的住处十几里, 高成安排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倒不用贺明隽自己开车。
刚坐上车的时候, 四个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骏马的小朋友还好奇地问贺明隽会不会骑马、马场有多大之类的问题, 但过了十来分钟,她们就睡着了。
贺明隽总算得到一片清净。
她们已经算懂事的了,不过到底还是孩子, 偶尔会活泼一点。
贺明隽虽然觉得吵,也没耐心有问必答,可他情绪稳定,从来不会发脾气吼她们,所以四个小孩都挺喜欢和她们小叔说话的。
而另一方面,贺明隽到底是长辈,他的气质也不是平易近人那一挂的,她们大多时候不会太闹他。
也就是今天,她们可能过于激动,才话多了一点。
好在坐车使人犯困,四个小孩又因为对今天的行程十分期待,昨天睡眠不足,她们快到目的地才迷迷糊糊醒来。
等进入马场,就有人帮贺明隽带孩子了。
高成这种八面玲珑的性格,哄几个小孩完全不在话下。
贺明隽会骑马,但对这项运动谈不上感兴趣,而他如今又要维持废物的人设,就干脆说不会,躺在阴凉处的竹椅上休息。
附近有山有水,哪怕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这里也不太热。
过了大半个小时,四个汗津津、小脸红扑扑的小孩,还有一只满身是灰的大狗跑到贺明隽跟前。
“小叔,骑马可好玩了,比摩托车还威风。”
“唉,小叔你怎么整天躺着……”
“汪汪汪!”
贺明隽拿起遮在脸上的扇子挥了挥,轻皱起的眉透着几分嫌弃。
他说:“离我远一点。”
见灰团儿要凑过来,他总算坐起身,拿脚抵着狗脖子,将脏兮兮的狗拨开。
灰团儿委屈地哼唧两声,倒也没再继续往前。
落后几步走来的高成见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就没见过这么矛盾、矫情的人。
小孩们都很听话地找了离贺明隽远一点的位置坐下,从口袋拿出手帕擦汗。
大狗就更乖了,像排队似的,在年纪最小的贺灵珊脚边趴下。
高成自然也不会讨嫌地凑过去,只站在下风口,与贺明隽说起刚才几个小朋友学骑马的趣事。
等她们歇够了,高成才提议让服务员带她们去洗澡,然后去吃点东西。
贺明隽点头表示同意,还对四个小朋友道:“你们先把灰团儿洗干净。”
表面上:男版德花和他的四个小侄女。
实际上:隽哥和她的四个忠心耿耿小跟班。
贺明隽可不放心四个小孩被陌生人带。
在她们给灰团儿洗干净之后,贺明隽就在休息间外面给狗擦毛,顺便等她们。
这时,马靴和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并在距离贺明隽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随即响起的是一道年轻的男人声音:“你们怎么管理的?这人是马夫还是看门的?怎么能和狗一起到这里来?”
语气和内容都充满厌恶和嘲讽。
贺明隽置若罔闻,听着侍者“他也是客人”的解释,他不紧不慢地将狗脑袋擦完,才单手拽着牵狗绳站起身。
那个年轻男人更加咄咄逼人:“客人?你们这儿是马场还是猪圈,什么人都招待?”
贺明隽将拉直的绳渐渐放松。
“汪!”灰团儿立即冲了出去,直到绳子再次被扯紧。
灰团儿是养来看门的纯种田园犬,偶尔还会去山里打猎,因为吃得好,它仰着脑袋足有半人高,皮毛油光水滑,看起来十分威风,它呲牙的模样也有些凶狠。
对面的人被吓得尖叫后退,好不狼狈。
贺明隽轻“啧”一声,说:“马场里竟然有人耍猴戏。”
他又把灰团儿拽回来,垂眸问:“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们打赏?”
贺明隽这两句话毒舌到有些刻薄了。
他以前称得上寡言,可到底智商摆在这儿,他若想怼人,一开口绝对直戳对方肺管子。
至少现在对面那个领头的青年就暴跳如雷,嚷着要侍者叫领导来,把贺明隽赶出去。
其实,贺明隽根本没有被那两句嘲讽伤害到。
只不过他考虑到今天是带着孩子来的,如果因衣装被嘲笑、被当成软柿子欺负,难免会给她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们对于要去县里上学本就有点忐忑,如果再因此加重自卑,那对她们的成长不利。
贺明隽又向来讨厌给他找麻烦的人,自然就不会大事化小当没听见。
更何况,他还看见了一个熟人。
尽管杨红蕊化了妆,认出他之后还故意躲避,但以贺明隽的记忆力,还是只一瞥就把人认出来了。
看来这几年杨红蕊混得不错。
根据之前那唯一一次接触,贺明隽觉得杨红蕊算是比较怂的,被威胁了就挺老实没再来找麻烦。
这次他干脆再嚣张一些,也算是一种震慑吧,或许能让杨红蕊在想给贺家的生意使绊子时多几分忌惮。
贺明隽看着只会对马场的工作人员逞威风的纨绔青年,再次放松了狗绳。
周围顿时更吵了,可恐惧的吼叫似乎比辱骂声悦耳一点。
贺明隽就这么牵着狗,气定神闲地往前走。
不只有狐假虎威,狗也会仗人势。
灰团儿后面站着主人,它也比平时更加威风,把那三个富家公子、两个女伴还有一个工作人员都吓得快要连滚带爬了。
最可怜的是那个工作人员,还被为首的最嚣张的青年推了一把,直接摔倒在过道中间挡了路,只怕他都能感受到大狗呼出的热气了。
然而,灰团儿就像没看见他,灵巧地跳过去,冲着扭头就跑的五人继续狂吠。
等他们不见了人影,贺明隽把地上的人扶起来,灰团儿才转过来邀功。
贺明隽夸道:“今天给你吃肉。”
一张狗脸顿时谄媚起来,看着有点好笑。
可旁边那位马场工作人员却欲哭无泪——别说会被扣奖金工资了,他只怕连工作都很可能保不住。
开门声急促地响起,高成一边系着衬衫扣子,一边大步走出来,问:“出什么事儿了?”
高成在听到狗叫时就有些着急,只是那会儿他才冲完澡正在擦头发,连衣服都没穿呢。
虽然知道贺明隽会吃亏受欺负的可能性不大,但高成作为请客的东道主,还是有点担心。
结果出来一看,好吧,贺明隽果然安然无恙,还一派悠然自得,甚至有点过于松弛了。
他一开口,说的话甚至不能叫解释,更像是吩咐——
“我的狗吓到人了,你帮忙给点赔偿吧。”
贺明隽朝着垂头丧气的工作人员轻抬下巴。
正不知所措的侍者更懵了,抬头确认这位客人说的是自己后,连忙解释:“不,不用了,我没有被吓到,是我服务不周……”
高成看着正神色冷淡撸狗头的贺明隽,眸中闪过一抹欣赏,然后他就带着和善的笑,转向侍者,安抚了两句,就问起缘由。
侍者当着贺明隽本人的面,又不敢得罪另一波客人,措辞相当委婉。
好在高成理解能力在线,立马搞清状况并抓住重点:“另外几位客人,你知道怎么称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