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施胭脂水粉的青衣女子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对方一头不伦不类的头发,让她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太子次妃顾氏。
含珠长公主站住了脚,轻飘飘扫向对方。
“你这是整理好了?”
顾筠向她行礼,趁着这个空隙,他打量对方。这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妇人,脸上菱角偏多,瞧起来盛气凌人,并不好相处,从所见所闻来看,对方也确实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顾筠垂下了眼,恭敬回道:“知道殿下找我,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现下已经整理好了。不知殿下寻我有何事情?”
含珠长公主走进殿里,在主位坐了下来。
顾筠转过身面对她。
含珠长公主道:“本宫听闻你今昨两日不在东宫。太子在外办事,你也不要乱了规矩。”
顾筠大吃一惊,连忙跪了下去,道:“殿下,我今昨两日,卧床养病,并未出宫。接连数日抄写佛经,我的身体吃不消,病倒了。此事张太医可以为我作证,他给我看的身体。”
张太医负责东宫主子们身体安康,他是朝恹这边的人,也是朝恹口中的废物太医。顾筠离宫之时,特地将张太医找来,给自己弄了个伪证。
顾筠道:“不知殿下是听谁说的我不在东宫?”
含珠长公主冷哼一声,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她示意顾筠给她斟茶。
顾筠斟好了茶,见对方侍女给他使眼神,端起茶杯,递向对方,低低应是。
含珠长公主不接。
顾筠弯着腰,举着手,保持着递茶的动作,身体都有些累了。他悄悄动了一下,含珠长公主看见了,道:“太子次妃,名义是妻,实际是你妾。身为一个妾室,怎能如此娇弱?这般娇弱如何服侍得好太子?”
顾筠:“……”我服侍他?你脑子有坑?
顾筠脑袋垂得很低,闻言,嘲讽地动了动眼皮子,嘴上还毕恭毕敬谢着对方的教诲。
含珠长公主满意了,接着说道:“太子事务繁忙,身边只你一人,你要尽心服侍太子才是。”
“是。”
“太子二十有一,下个月月底,便二十有二了,然而没有一个孩子,如他这般年纪,实属不妥。故而你莫要使什么性子,阻止太子临幸其他女子,其他女子有了孩子又如何?那都是未来太子妃的孩子,包括你的孩子也是。”
顾筠:“是。”
含珠长公主道:“嘉柔郡主身为太子表妹,早闻你的存在,前些日子一直想要邀你同玩,大家彼此熟悉熟悉,你却一直没有空闲时间。现在总有空闲时间了吧?总不会再生病了吧?我瞧着你气色不错呢。”
对方来势汹汹,顾筠来不及请张掌设仔细扑粉,做出一副病弱模样,他连磨破了皮,渗出血液的双腿内侧都来不及上药。闻言,顾筠道:“我是殿下的妃子,此事须得请示殿下……”
含珠长公主道:“我会同太子说,他不会不同意,还是说你不愿意?”她眯起了眼睛。
“没有,这是我的荣幸。”
含珠长公主笑了,接过了茶。
顾筠送走含珠长公主,方才发觉自己手背被茶杯里溢出的茶水烫红了。张掌设连忙跑了过来,握住他的手,心疼地看了看,扭头拿了药膏过来,道:“她心里想什么,谁不清楚,大晚上,尽在这儿隔应人。难道以为打压了您,她女儿就能上位……”
“上位?”顾筠疑惑看她。
张掌设给他抹好药膏,道:“她想她女儿,就是那个嘉柔郡主做太子妃。”左右房里其他人被她指使了出去,她说起话来,便也没了顾忌。
顾筠震惊。
这俩不是表兄妹吗?不对,这是古代,表兄妹成婚再正常不过。
张掌设道:“嘉柔郡主而今十三岁,虽然招人喜欢,可殿下只把她当表妹,非要这样执着,也不知道害了谁。”
顾筠平静不过几息,又震惊了。
“十三?”十三就考虑嫁人了?
张掌设不解道:“怎么了?”
这是古代,年纪轻轻就结婚了,正常,正常。顾筠有气无力地想,随即摇了摇头。他出门去看赵禾,询问对方伤势。
赵禾拍去膝盖上头的灰尘,咧嘴笑道:“没事,长公主殿下力气不大,踹过来的一脚还不如我自己摔上一跤。”
听得对方这样说,顾筠方才放心,他让赵禾与张掌设等人下去休息,只留几个守夜的宫女,随即回了寝宫,步入暖阁,关好门窗,翻出之前的伤药,退了裤子,坐到床边,给自己大腿内侧伤口上药。
上罢,犹豫片刻,站起了身,扭头看向屁股,之前没有感觉,这会儿坐下去却隐隐作痛。
难道也磨到了?
含珠长公主这么有精力,就该把她发配到边疆开荒。顾筠恶狠狠地想。他看到了自己屁股,有点红,果然磨到了。
顾筠深吸一口气,挖出伤药,往屁股上擦。结实房门忽地被推了一下,顾筠一愣,看了过去,不等他反应过来,有人把房门踹开了。
朝恹眉眼阴郁,走了进来。
顾筠和他对上视线。他缓缓垂下了眼,上衣衣摆够长,遮住了男性特征。还好。顾筠拾起外衣,披上了,抬眼朝对方看去,恭恭敬敬,道:“殿下,您有事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您有毛病吗?踹什么门?三天两头通宵,终于把自己卷癫了是吗?
朝恹走了过来,拿过伤药,道:“趴下,你没上好。”
顾筠:“……”
顾筠拒绝,他拢紧了衣服,横看朝恹,觉得他不像个人,竖看他也不像个人。他冷冰冰道:“殿下,长公主殿下是听闻了我不在东宫,才来找麻烦的。”
朝恹道:“我知道,从陛下那里出来,听闻此事,便匆匆赶了回来。你方才锁着房门,我以为你是要走了。”
顾筠道:“离开东宫一样会有人欺负我,但那时我想找个人主持公道却是不行。”
朝恹颔首,整个人舒开了。
顾筠见状,磨了磨牙,毕竟今日这罪他是不必受的,都怪破太子没有管好东宫,叫人把他的行踪泄了出去。
“殿下,我听闻您待人极为厚待,今晚,赵总管为了阻拦长公主殿下发现真相,挨了长公主殿下一脚,您打算给他点什么做补偿?”
朝恹道:“他的爹娘老了,正是需要好好休养的年纪,便将库房里面的两支老参给他。”
顾筠双眼明亮,直直看着他。
他给赵禾要补偿,也是给自己要补偿。
朝恹道:“当真不要我帮你擦药?”
顾筠暗戳戳道:“殿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朝恹诧异看他:“什么?”沉思片刻,“泄密之人我会找出,但需要你的配合。”他朝下一扫,“穿上鞋子,烧了炭也冷。”
顾筠:“……”
你个蟹老板!你个周扒皮!你滚!
顾筠拿过了伤药,爬到床上,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住了,以免对着对方露出一张臭脸。方才裹好,便听外头传来一道笑声,床榻微陷,朝恹坐到床边,道:“你想要什么?”
顾筠伸出脑袋,缓缓转过身去,望向对方。
对方的手落在他的左脸,轻轻抚摸。“想要什么,说罢,是我欠你。长公主殿下府上不必去,明日我去找她,给你拒了此事,我怕你受委屈,今日叫你受了委屈,我已是愧疚、心疼至极。”
这话太直白了。顾筠拨开对方的手,扯高被子,遮住了脸,脸有些热。
朝恹勾下了被子,道:“闷。”
“不闷。”顾筠揪住被子,拉了回去。朝恹与他僵持一会,松开了手。顾筠闷头闷脑片刻,脸上温度不降反升,他侧耳倾听,外面没了动静。
走了?
顾筠拉下被子,却见破太子静静坐在床边,给他叠脱下的裤子和之前换下的男装。他叠得很是工整,棱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