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设摩拳擦掌:“娘娘进宫前,殿下就让针工房掌房给您做衣服。掌房她们想要讨好您,给您做了好多套衣服,我和其他宫女,日常闲来无事,也给做了几套衣服。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换一套衣服?您忙起来时,这些衣服都用不着,积压久了,会坏。”
顾筠:“?”
“您的头发可以扎起来了,那就能做些简单的发型,到时候搭配我们自制的胭脂,给您弄个好看的妆容。我们动作很快,不会叫您在打扮上头耗费多少时间。”
张掌设越发激动了,其他宫女犹显得跃跃欲试。本来她们就是派来伺候顾筠的,结果顾筠十有八九不在家,她们的才能无地展示,感觉生活了然无趣。
顾筠:“……”
顾筠挪动椅子,挪到离她们远远的地方。
他在明知晕厥与身体疲倦无关的情况之下,接受朝恹休息的建议,确实与当时被狗太子抱着,昏了一点头有关,但更大原因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确实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正有给自己放个长假的想法。
——火器的事情弄好了,交给下面的工匠就行,他只要时不时看上一眼。
王工匠,过段时间再行抽查。
为了应对天灾,他另外拜托了朝恹去弄些抗寒粮食种子,顺带找找有没有番薯、土豆,诗词歌赋、卫所制等来源现实,那么番薯、土豆大约也是有的,只是大宣没有引进。
朝恹询问了缘由,得知他是想要百姓过好,应下了,但那时对方的表情很是复杂,比之前张掌设的表情还要复杂。
顾筠很有分寸,没有表现出来兴趣,更没有询问,不过他能够猜出一点对方的想法,大约是在惊讶他为什么会得这么多,连农作也懂,真够厉害。
顾筠也觉得自己真够厉害。
然而再够厉害,他还是扛不住张掌设和宫女们满怀期待的目光。
在东宫休息的第一个早晨,他刚在偏殿外头锻炼完毕身体,就被拖去沐浴,打扮得粉粉嫩嫩,花里胡哨。
走起路来,比他先有动静的是飘逸的发绳和绢花。她们记得他讨厌沉重的饰品,只用了这些东西装扮。
顾筠有些无奈,伸手抓了抓垂到胸前的几根鱼骨型发绳,发绳摇摇晃晃,尾部各色小玉珠相撞,声音清脆。
他琢磨出些趣味,拖了一张藤椅,摆在廊前,把几根发绳编作一团。
太无聊了。
突然没有事情做的日子。
顾筠把发绳丢开,仰躺在藤椅上面,左脚一翘,右脚一翘。
慢慢想起,自己要向燕召学习易容术,他是有空了,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空,好久没有看到对方了。
不是,难道自己就是操劳命,不操劳人就不舒服?
顾筠猛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脸,去大本堂捞了几本有意思的书,备上几盘干果,一壶清茶,一床小被子,仰躺回藤椅,过自己的东宫米虫生活。
这个位置好,加上殿内寂静,暖烘烘的冬阳晒在身上,顾筠不多时便觉困意来袭,将书往脸上一盖,压好被子,就势睡觉。
由嘉柔郡主引起的事情,远远还没结束,顾筠睡得正香时,一名宫女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娘娘!”
张掌设坐在一旁,跟人砸核桃,预备做核桃酥,闻言,垮下来脸,训道:“慌慌张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没见着娘娘正在休息。”
宫女行礼,气喘吁吁道:“不是,姐姐!真的有急事。”她看向顾筠。
顾筠已经被吵醒了,拿下书本,米虫抬头,支棱起来,看向宫女。
宫女向着他行上一礼,道:“娘娘,黄大监的干儿子送来一堆女子画像。”
她咬了咬牙:“我亲眼所见,说是陛下叫他送来的。我给他塞了钱,他告诉我,含珠长公主前段时间去见了陛下,说您仗着殿下宠爱,不应她的邀请,藐视皇家威严。
接着道:“陛下很不高兴,就命黄大监择选家世清白的淑女,给殿下做妾。黄大监整整齐齐择了二十四位,那画像抱来,好大一堆!说是让殿下慢慢挑,挑上两三个为佳。黄大监干儿子让我好生安慰您,莫要给新人使绊子,她们与您不同,是皇帝认可的太子妾室人选。”
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皇帝老儿给儿子塞人。
顾筠忽略最后一句话,又扑了下去,心道,跟我有啥关系。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这比他预计的时间还要晚些。
张掌设闻听,眉头皱了起来,扭头一看,顾筠反而懒散下来,不由大惊。
顾筠瞄到了她的神情,耐着性子,琢磨了一下,道:“我一个人照顾不来殿下,多两个人也是好的。”
张掌设顿时露出怜惜的表情,其他宫女欲言又止,神情都有些愤懑。
顾筠命张掌设把宫女贿赂黄大监干儿子的花销给报了,重新将书盖到了,准备续上之前的觉。
然而脑子异常清醒,半点睡意也无,眼皮之下,眼珠轻轻转动,他的脑中,泛起斑斓的光圈。
他翻了个身,停止动作,停止想象,便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说不出来的烦躁。
肉眼可见,自己预测到的糟糕未来不会发生,为什么还会觉得烦躁?他弄不明白自己的情绪,隐隐约约之间,有些害怕,拒绝深究这种情绪的来源。
时间在他的思绪之间流逝,很快来到正午,他伸手一摸被面,已经被阳光烘烤热了。
顾筠干脆起身去吃午饭,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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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朝恹到了西苑,也是巧了,正好遇到黄大监干儿子。
对方赚了一笔外快,心情正好,瞧见朝恹,忙殷勤地凑上去,表示陛下十分关切他,命黄大监给他择了不少淑女。
朝恹淡淡地嗯了一声。
“干爹这事做得特别认真,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殿下随便纳哪位淑女为妾都是极好。”小太监道。
朝恹目不斜视,道:“你觉得哪位好?”
小太监道:“乔大人的外侄女最为出众……”
朝恹抬手,道:“我向阿爹请求,让你们喜结连理?”
小太监吓得差点跪下,他稳住身形,观察朝恹,见对方没有怒意,连忙道:“殿下,您别开玩笑了。”
朝恹笑了一声,小太监心慌得不行,不敢再提太子纳妾这事,眼睛左右看了看,打算找个其他话题,说上一句,缓和气氛,然而便行告退。
他看到了李澜手中提着的大布袋:“……这是?”
朝恹笑道:“去看看?”
李澜打开布袋,小太监凑近一看,一双血淋淋的眼睛,越过袋口,直直盯着他。
小太监大叫一声,一下子瘫软在地,指着布袋,哆哆嗦嗦道:“这……这是人头?”
第99章
朝恹应道:“正是。”
他亲自拉起小太监,“你在宫中,帮着黄大监做事,怎能如此胆小?你得适应了,不然黄大监不好提拔你到贵人身边做事?”
通情达理的话,令闻者均会生出感激之情,但他的表情冷漠到找不到一丝弧度,完美得像一张贴在脸上的面具,搭配这话,说不出的嘲弄。
小太监心肝具颤,又顺着跪了下去。
他想说些什么,喉咙里面却像卡了一块痰,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太子这次没有管他,就此离开。
小太监浑身一软,坐在地上,有人从背后碰了碰他的胳膊,道:“你也是撞到时候了,殿下正为刺客的事情烦心呢,你就凑上来了。”
小太监闻言,忐忑不安的心,安了几分,他以为是自己惹恼了殿下,但很快他又生出惊怒之情,道:“是谁胆敢在京城刺杀殿下?”
赵禾笑了笑,不说话了。小太监斜眼瞧了一眼前方李澜手中的大布袋,连忙拍嘴,道:“这就不是我该问的事情了。”
赵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日后有空,咱们聚聚。”
小太监应好,迫不及待就去找人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