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背着双手,走了过来,道:“大冷天,你们在此聊什么,聊得这样尽兴?”
顾筠立刻行礼。
皇后眉目阴沉一息,恭敬行礼,笑着回道:“在和顾氏聊梅。今年的梅开得格外地好,一如我们全家团聚那些年。”
皇帝一顿,道:“回宫吧,也不嫌冷得慌。”皇后应是,顾筠随同一起,路上淑妃朝他看了几眼,直到天黑,他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此刻,他随着其他人,又回到坤宁宫,皇帝同皇后说了一会话,示意顾筠与淑妃和他走。
三人离开坤宁宫,来到皇帝居所,现下天已经黑了。皇帝命黄大监拿来一叠折起的纸,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顾筠仅凭纸张透出的颜色就明白这是什么了,他回道:“陛下为殿下挑选的淑女的画像。”
皇帝笑道:“我当天送去,第二天就被退了回来,子钰拒绝了。”
拒绝了?顾筠有点懵。
皇帝道:“我想着我挑选的人也不差吧。你说,他为什么拒绝?”
顾筠悄咪咪看向淑妃,对方神色平静,他便明白对方路上看他那几眼的意思了。那是猜到皇帝会问此事,叫他不要慌张。顾筠镇定,跪了下去,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冷哼一声:“他说除你以外,谁也不要。你好手段,忘了之前我同你说过什么?”
淑妃开着玩笑,道:“子钰在外为您办事,您怎么好意思吓唬他的人?”
皇帝转阴为晴,指着顾筠道:“起来吧,子钰非要你,我能把他怎么着?只是子钰至今没有子嗣,令我着实担忧。你要努力,限你明年就有喜事报于我听。”
顾筠:“……”
那你等不到了,你到死都等不到了。
当天夜里,皇帝赐宴,顾筠留下吃了晚饭。皇帝的饭比东宫的饭好吃,唯一让他不快的是,皇帝自己喜好喝酒就罢了,他喝的是御医调配的养生酒,还要旁人作陪。顾筠喝了几杯,喝醉了,趴在桌上,皇帝给黄大监使了一个眼神。
黄大监便道:“我送顾次妃回东宫。”说罢,把顾筠扶了起来,走向外头。张掌设不被允许进来服侍。
淑妃担忧看去,看了一息,忧心皇帝看出自己偏向太子他们,收回视线,笑着陪着皇帝借着喝酒。
黄大监把顾筠扶出大殿,往前走了两步,到走廊下方的树荫之处,低声询问:“太子殿下平日里有没有可疑举动?”
顾筠:“咕噜噜。”
黄大监:“?”
黄大监:“顾次妃?”他晃了晃顾筠。
顾筠:“哇——”他扭头要吐。黄大监立刻合上他的嘴,一面擦汗,一面把他交给自己徒弟,示意对方把顾筠带给张掌设。
“真是的,酒量真差。”黄大监吐槽道,挥动拂尘。
徒弟应好,这个徒弟正是上次送画像的小太监。
因为同赵禾私下聚过,他对东宫的人,算是客气,安安稳稳把顾筠送到张掌设手里,看到对方把人扶上步撵,方才离开。
步撵来到僻静地方,醉到话都不能回的人睁开了眼,眸子清亮,分明没有多少醉意。
他睁了会眼,又重新闭上了,步撵摇摇晃晃,叫他头晕。
等到步撵走出一段路,看着四下都在摇晃的景物,他才意识到不是步撵摇晃得他头疼,而是他彻底醉了。宫廷御酒后劲太大,直到现在,滞后的醉意才一股一股涌来。他这种没有喝过的人,真的把控不好度。
狗皇帝。
他在心里把皇帝骂得狗血淋头,有些分不清天地,觉得自己飘在一片云里。
听说到了地方,有人从旁伸手,他便顺势握着对方的手,下了步撵。飘飘荡荡走上两步,他被人握住腰,托住臀,抱了起来。
张掌设力气这么大了?
不是,这个姿势?
顾筠按动疼得像是针扎的两边太阳穴,低头看去,看到一片乌黑的头发,往后一仰,后背被人掌住了。有人在他耳边骂道:“酒鬼。”
顾筠此刻再看,便看到一截高挺的鼻梁,结合熟悉的声音,他认出了对方是谁,朝恹。对方衣服微润,刚从什么潮湿的地方回来。
既然是对方,那就没有顾忌了。
顾筠晕乎乎地想,两条长腿还垂着,不太舒服,他扒住对方肩膀,在对方怀里蹭上一截,抬腿环住对方的劲腰。
朝恹被他蹭得浑身血液都燥了起来,闭了闭眼,他箍紧了人,哑着声音,道:“老实点。”对方抱住他的脖子,老老实实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
朝恹轻轻呼了一口气,朝春和殿偏殿走去,他这口气还是出早了,行至半路,顾筠窸窸窣窣地开始作妖,他撑着他的肩膀,拉出一点距离,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做什么?”朝恹把他往自己怀里按,意图杜绝对方的小动作。
对方的手被压在两人腹部,还在不停地摸。
朝恹:“?”
朝恹道:“你在摸什么?”
顾筠收手,趴回他的肩上,他的耳边传来对方绵长的气息,不过片刻,对方呢喃道:“没鼓,没有宝宝,吓人。”
朝恹皱起眉头,道:“什么?”
顾筠提高声量,道:“我不会给你生宝宝。”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朝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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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朝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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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顾筠顶着被子,盘坐在床,目光呆滞。酒品一般的酒鬼想起喝醉酒后,大部分事情。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自己的话——我不会给你生宝宝。
我不会给你生宝宝。
我不……生宝宝。
我……宝宝。
顾筠万念俱灰地倒在床上,拿枕头捂住自己脑袋,杀了他吧,他再也没有脸见人了。
顾筠把自己捂得出不过气,正在此刻,房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他掀起枕头一角,朝房门口看去,朝恹穿戴整齐,站在房门口,修长如竹的手指弓起,方才敲了门,他的手指距离房门很近,正欲收回。
这人虽然顾筠总在心里嘀咕对方是个狗东西,但是对方的动物形态更接近于蛇,立在原地静静看人时,黑眸深不见底,阴郁之息仿佛山岳,排山倒海地压来,令人有种被吞入腹中,肌肉一寸寸绞碎骨头,胃酸一点点腐蚀血肉的恐怖。
顾筠:“……”
被他迫害的对象来了。
这是要找他算账吗?
可是对方不是已经算过账了吗?
顾筠记得自己当时说了那话后,朝恹当时没有发作,这是不许其他人乱传,要将听到的话烂在肚子里,等到回到暖阁,把他放到床榻上面,方才说道:
“现在不会,以后会。毕竟我喜欢强人所难。”对方的声音发凉,不难听出恼意。
他当时倒也敏锐,察觉到威胁,一个劲往被子里拱,可惜没有拱过对方手速,被捉住脚踝,拉了出来,整条背脊被对方像撸猫一样从头揉到尾。
他起先是觉得痒,笑着躲闪,躲闪不开,憋出眼泪,又踹又打,再后来整个人都像水一样软了下来,歪着头看对方,眼里盛着一片雾水,尾部发红。
对方停了手,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看他。
那是什么感觉,他并不清楚,但感觉全身筋骨都软下来,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虽然如此,但对方之前却已报过仇了。
如果报过仇了,再来寻仇,未免太过小心眼。
顾筠眼珠转着,朝手臂上一看,单薄一层中衣。他头皮一紧,在过分安逸的环境与尴尬的回忆之间,察觉被他忽略的事情,他动了动脚,温暖被窝里面,也是一层单薄中裤。
昨天晚上有人给他脱了外衣。
是谁?
顾筠视线定在朝恹身上,朝恹走了进来,弯下了腰,朝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