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风头太盛了,自己却也不懂收敛,虽然现在收敛了,但少不得多少人眼红。借你搞他,依我看来,是很常见的事情。
“未免此事传到其他大人耳朵里,引发严重后果,所以我上门要个合理解释,以便掐灭这股邪风。”
许景舟闻言,即刻向着张指挥使道谢。
顾筠随之道谢,他立在原地想了想,编出合适的答案。
“张指挥使,我文不成武不就,但又实在想要做官,所以另辟蹊径,意图于农业上有所建树。”
张指挥使闻言,笑道:“那就是闹着玩了。你名声不要了?”
顾筠道:“我本来也不在乎名声。”
张指挥使起身,道:“好,我就这样对外说了。”说罢,起身就走。
许景舟送他离开,回来之后,道:“怪我牵连了你,要不,咱们出去吃饭?我请客。”
马姐和张娘子的手艺说来真不算好,来此的厨子,顾筠还不放心,故而没叫他碰厨房,连同他的女儿,一并没让碰厨房。
顾筠道:“有钱?”
许景舟道:“明知故问。张指挥使都看出来我低调了,方才也说了。”他没有佩戴犀带和鎏金鞘雁翎刀了,与其他军官的聚餐也找借口推了。
顾筠笑着应下,于是两人出去吃饭了。饭毕,归家,途中诌二再次说有人偷偷跟着,许景舟也察觉了。
在此之前,顾筠以为是王千户的人。
周玮留在顾筠身边,许景舟与诌二一个纵身,追了上去,这次没叫人跑了。
诌二堵住了路,许景舟擒住了对方肩膀,骂道:“小贼,你偷偷跟着我们想干什么?!偷东西是吗?看看我是谁,你踢铁板上了!”说着,将其一提,迫使小贼转过身来。
他倒要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小贼长什么狗样!
许景舟定睛一看,看到一张很脏的脸,上面纵横着疤痕。
不等他再细看,对方放声尖叫,声音特别刺耳,许景舟被刺得耳朵嗡嗡响,略微一松手,那小贼就从他手臂下头钻走了,一头扎入附近酒楼。
他忙追了去,酒楼人多,竟叫对方借势跑了。
许景舟骂了一声,回来了,道:“这小贼跟黄鳝一样,滑不溜秋!”诌二闻言,看他一眼,心道:那还不是你没有设防?
顾筠安慰许景舟二句,回头命诌二和周玮四下搜寻此人。他看到了小贼,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没有恶意。
这事告一段落,顾筠去看了地里的麦种,移植成功,每一株都活得很好。接下来有霜,未免麦苗被霜冻坏,顾筠再度采用了磬声法,硝石水法偶尔也用。
麦苗一天一个样,长得很快,未免虫害,顾筠着手购买麦麸等物,准备防虫。
朝恹的信就是这时到的北荣镇。
许景舟收到,捏了捏厚度,转交给顾筠,道:“他写什么东西,这么厚。”
顾筠没有吱声,默默地想:
根据寄信时间和路程来看,朝恹的信与他的信是差不多时间,寄出来的。
既然朝恹的信到他手里了,他的信想来也到朝恹手里了。
顾筠把信揣入怀里,朝房里走去。
许景舟拉住了他,道:“我不能看么?”
顾筠道:“你看什么?”
许景舟指着自己,道:“所以我不能看?”他瞪大眼睛,“不是,你俩有事瞒着我?”
顾筠道:“没有。”
许景舟道:“那为什么不给我看?”
顾筠纠结了一会,情绪复杂:“其实……”话说到此,诌二飞奔着进门了,说是找到那个小贼了。
许景舟一听,也不听顾筠的解释,飞奔着诌二跑了。
顾筠:“……”白费我酝酿的勇气。顾筠揣着信回房了,他关上了房门,拆开信封,里面有着十二张信纸,居然是他的一倍之余。
顾筠忽然就有些心虚,垂下眼帘,从上至下,仔细阅读。
这人先是问了到此适不适应,随后便从衣食住行,问了个遍,又说自己的安排,还说另请了厨子……絮絮叨叨,跟他爹一样。
顾筠忍了一会,没有忍住,还是笑了,他支着下巴,重新将信看了一遍,研墨提笔,一一回了,尽管之前给对方的信,已经简要写明。
写罢,顾筠说起自己在弄麦苗了,还算顺利,最后,请他万事小心。
这儿距离京城较远,顾筠打听不到朝恹的消息,除非去问与京城那头有着密切联络的将领,但这对他而言,太过危险了。
顾筠命紫藤暗中关注从京城来此的商人。
昨日,紫藤告诉他,新来北荣镇的商人在说他们出发来北荣镇时,京城起了风霾,这是“朝政昏乱,皇帝蔽聪塞明”所致。
顾筠猜测,朝恹极大概率会借风霾动手。故而,忧心不已。
但他不想将自己的情绪抛给朝恹,故而只请对方万事小心。
停下了笔,顾筠晾干笔迹,收起信纸,写了半天,也才四张。
顾筠掂了掂,越发心虚,但再补些,也不知道补些什么,只得作罢。
他找了一个崭新的信封,封好,打算之后交给许景舟回来,让他和着发往东宫的密函,一并发出。
信中说了麦苗这一重要事情,因此顾筠不放心让民间的人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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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恹确实收到了顾筠的信,但他没看,自然,也没有回信。
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皇帝与大臣们僵持数日,上前天砍了发言激烈的言官,同意下罪己诏,时间是下个月底。
正如他的预料,同意下罪己诏后,皇帝便不间断针对孟丞相和孟派,闲来得空,还要刁难东宫。
朝恹一面应付刁难,一面处理各项事务,私下又命自己的人,不着痕迹在民间散播致使朝政昏乱,皇帝蔽聪塞明的罪魁祸首是宫中某个颇得皇帝信任之人。
顾筠的信,等到一切结束了,方能阅读并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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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荣镇。
许景舟和诌二回来了。
顾筠见他们两手空空,问道:“那人呢?”
许景舟道:“在后头。”
后头?顾筠道:“你们把人带回来了?”顾筠边问,边朝他们后面看去。
许景舟压着声音,道:“她说她是当朝郡主,跟着你只是觉得你像一个人,问她像谁,又不肯说。虽说当朝确实有位什么郡主不见了,但我们又没见过,不知是真是假,想了想,就哄她说,你不是像,你就是本人,把人带回来了。”
顾筠此刻已经看到了跟着来的女孩,不算矮,很黑,脸上带着已经痊愈的伤痕。
许景舟凑近了他,接着说道:“倘若真是,咱们就狠狠敲那什么珠公主一笔,我听说她找你麻烦,既然如此,那咱们也不必与她客气。”
说到此处,许景舟琢磨了一下,“不对,她要真是郡主,那你们以前很有可能见过,你可是那位的人。这样说来,她所说的话就是真的,我哄她的话,也是对的。”
顾筠盯着女孩的眼睛,眼睛有点血丝,不过目光很是清澈。对方很是警惕,正在打量他。
顾筠请张娘子和马姐带她去洗漱,又让厨子准备饭菜。
许景舟道:“还真是郡主啊?”
顾筠道:“不知道。”
许景舟一愣:“不是,那你这样做?我以为你认出了人。”
顾筠声音很轻,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但这不代表对方从来没有见过我。我在东宫时,听说公主和郡主来过东宫,去找朝恹,或许那时,对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看见过我。”
许景舟皱着鼻子,想了想,道:“算了,管她是不是,反正也掀不起风浪。对了,你之前说,其实……其实什么?因为什么原因我不能看信?”
顾筠把信件塞到他的手上,嘱咐他有送往东宫的密函时,一并捎去后,借着尚未消散的勇气,慢吞吞回道:“他知道我是男的了。”
许景舟差点把信件抖到地上,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他没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