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肯拿钱收买县太爷,保自己脱身的同时,压死了他杀人。
但听那女人和赵水来的对话,她和赵水来的关系并不好,或许就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不出意外的话,她不会为了赵水来付出大量金钱。
顾筠定下了心,同林岳来到冯家。
他们出发时间早,即便在老翁那里耽搁了一会,来此,也还是早。
冯牢头这会儿连床都没起,更别提去当差了。
冯家的下人都打着哈欠在做事,瞧见顾筠林岳,想起冯牢头昨夜的嘱咐,忙请了进来。
在冯家正堂做不到一会,冯牢头起身了,唤了林岳,两人去到书房议事。说是书房,其实就是一个摆了几本书的房间。
顾筠坐在正堂,等着林岳。
一个长相说不出漂亮,也说不上丑陋,但只见一面,便会令人难以忘记的妇人带着奴仆模样的一个老妇走了出来。
第18章
顾筠站起身来。
妇人自我介绍是冯牢头的媳妇,大家都叫他冯夫人,最后笑着命人拿出点心茶水招待他。
不多时,冯牢头出来了,一脸轻松,他与冯夫人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去往衙门当差。县衙每天早上都要点名。
林岳和顾筠告别冯夫人,去了工地。
林岳去时,迟到了,好在那位老匠师并不同他计较。
顾筠这天依然老老实实呆在巷子前头的树下,等着林岳。太阳落山之时,林岳下工了,顾筠迎了上去。
今日太阳有些大,林岳全身汗湿,顾筠凑近,便被对方一身汗味打退几步。
他捂着鼻子。
林岳看他一眼,道:“想吃什么?冯牢头那里的问题能够解决,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想吃什么就吃。”
顾筠犹豫几息,道:“我的衣服……”
“会在降温前赎回来的。在此之前,好好养养身体。”林岳道,“手头的钱不够看大夫,但是吃点好的,好好养养身体还是能够做到。”
顾筠惊讶看他。
林岳竟然把他的身体健康放在了心里。
这人未免太好,顾筠难得产生一丝告诉对方真相的冲动,但他很快将其压下去,他的求生欲不允许他有这种冲动,哪怕只是一丝。
顾筠定神思考想吃什么,他想到昨天令人口齿生香的杂烩汤。“我们去吃……”杂烩汤三个字没说出口,他摸摸兜里的钱,自己跟自己拉了半天锯,还是舍不得,又把这三个字吞了回去,道:“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岳:“杂烩汤好不好吃?”
顾筠不假思索:“一般。”
林岳侧头看他。道:“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了?
顾筠蹭着他的脚步往前走,见他朝着饭馆走去,探头看一眼饭馆里头的菜品价格,大惊失色。
顾不得对方一身汗味,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夫君,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他颇为委婉地说。
林岳:“没有。”
难道你是一个隐形的残疾人士?
顾筠拉不住他,干脆环住他的脖颈,吊在他身上,以此拖住对方。这招总算管了用,对方不再直挺挺往饭馆里走,顿下脚步,很是无奈地看他,道:“当真不去?”
“我进去做什么?”顾筠咬牙切齿道。
林岳道:“你不是觉得杂烩汤一般,比杂烩汤好的,我想也只有饭馆里面的饭菜。”
顾筠差点跳脚:“去饭馆吃顿饭,你我要把自己卖作奴仆还账!奴仆是那样好当的吗?你我这样模样的奴仆,被人玩死都不知道怎么被玩死的!”顾筠说着话,死死吊着林岳,但凡他敢接着往里走,他就咬他。
林岳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波澜不兴,道:“杂烩汤好吃吗?”
顾筠:好吃!”顾筠再傻,现在也明白对方的意图了。
“吃吗?”
“吃!”
林岳嘴角微微上扬,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左右转动几分,道:“看到什么了?”
顾筠目光茫然,随之左右看着,认真回道:“看到了人,很多,在看我们。”
林岳直视他:“所以你要我这样带着你去吃饭?”
顾筠:“……”
顾筠忽得松手,跳到地面,接连退后几步。林岳抬脚就走,顾筠反应过来,又赶紧跟了上去。
一碗杂烩汤,一碗清面,外加两个高粱面饼。
杂烩汤给的顾筠,清面和两个高粱面饼是林岳的。顾筠本来想分林岳一半,但对方不肯要,直至此时,顾筠才知对方原来不喜杂烩汤,嫌弃这东西一股腥臊味。但他吃不出来,明明很是好吃,每一块都充满油水。
顾筠早上没有做什么费精力的事情,一碗杂烩汤,连肉带汤一起吃完,刚刚好。
第19章
饭后,林岳带着顾筠在街上闲逛。
顾筠一开始是这样觉得的,观察了一段时间,又觉得不对,对方不是在闲逛,他去的地方都带着明显的特征,有关风花雪月。
顾筠不由联想到了绑架贩卖他的女子,他闷着声,目光却如雷达一样,搜寻着周围。林岳站定脚步,捏住了他的手腕,道:“在此等我。”
顾筠顺势看去,看到一个带着五六岁孩子的女子。
女子长相清秀,身形匀称,穿着尚可,一身素雅的柳绿衣裳,外披一件及膝暗花缎面披风,头发盘成圆髻,插着支素银钗子,耳朵穿洞,带着小得容易忽略的银耳环。
她面带愁苦,眼睛浮肿,扯着小孩,快步往前走着。
顾筠的直觉告诉他,这女人是赵水来的娘子,那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林岳叫自己在这儿等着,是做什么?他想干什么?
顾筠反手握住了林岳的手,以防万一,手指顺着对方的掌根,往下滑走,指尖滑至对方指根,抵着狭窄的指缝,撑开对方手指之间的距离,五指弯曲,牢牢扣住对方的手。
“我要同你一起去。”
林岳眉头不着痕迹地蹙起,他抬起手,顾筠的手依然牢牢扣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大小不同,温度不同,皮肤颜色与细腻程度也不同,但相同的是,两人手上都有茧,虽然分布不同,厚薄不同。
顾筠手上的茧大部分来自平时写字,少部分来自穿越过后,维持生命的活动,例如生火。
顾筠刚穿越过来时,连火也不会生,利用脑中知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出火来,手上因此磨出好些血泡。
他的手,生了血泡的地方,形成厚一些的茧,而写字造成的茧,因为好些时间没有写字了,变得很薄,几乎感觉不到。
这些瑕疵并未令他的手变得丑陋,他的手天然漂亮柔软,如今不过明珠蒙上一点灰尘,光辉照旧。
而林岳手上的茧来自习武等,原先偏薄,干了两天苦力,变得硬抻不少,仔细摸来,有些刺桡。
他的手宽大干燥,手背青筋明显,手指很长,苍劲有力,弯曲下去,倘若对方的手放在他的掌中,便能包裹完全。
林岳此刻不曾做出任何动作,凭借接触的地方,
脑海之中,忽而想到暖玉。
一块有着裂痕,但手感很好,适合拿在手里把玩的暖玉。
他——为何知道想到这样的一块暖玉?
他曾经拥有过吗?
他的家境比他预想的更好?
从他如今的认知来看,一块质量很好的暖玉如果有着裂缝,那么价格和附加价值将要大打折扣,不再适合普通偏上的人家购买,购买它的人只能是不缺钱,单纯盘玩的人家。
“走吧,夫君。”顾筠摇晃他的手。
林岳欲要抽手。
顾筠歪头看他,几缕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庞留下比长睫颜色更为深沉的阴影。
林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弯下了腰,湿热的呼吸打在了那片阴影上头。
顾筠向后仰去,避开他的靠近,笑出了声,他说:“痒。”
黄昏泛起的丝丝冷意,灌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