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牢头道:“放屁!你可知是谁找我办事,那是……”王县令的师爷!对方代表王县令来找我办事。
他要我带人解决了林氏夫妻。
事成之后,他会引荐我到隔壁县,做个正经的吏,往后能够升为官。
王县令这人多好……不对,他想起冯夫人的话。
这事怎么来找他办?
王县令自己手下没有兵可用?他这分明是想利用自己,打击自家县太爷。
冯牢头惊出一身冷汗,悔不当初,他就不该让冯夫人质疑王县令的师爷。
对方手眼通天,肯定知晓了冯夫人质疑他们的话,为此不信任他。
未免他告知古县令,故而杀人灭口,哪知他一大早就带人去办事了……
冯牢头口中苦涩。
夫人啊,夫人,你落得这个下场,有我未能阻止你的错,更多的是,你自己的错。
好端端,质疑做什么?
你若不去质疑,今天我把林岳两人解决了,明天咱们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姜三娘见他一会哭,一会惊,一会怒,一会又悲,像是被人灌了七八种佐料,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否完成了林郎君交代的任务。
她小心试探,道:“真是请你办事的人做的?”她跺跺脚,“这人真是狼心狗肺,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为夫人报仇!”
冯牢头一把抓住了她:“你不是他的对手,你有这心就好了。”
姜三娘心知,任务完成了。她压抑着喜悦,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忍了?他竟能杀夫人,那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们!他会害怕我们为着夫人,报复他,故而一定要我们性命。”
冯牢头道:“我们也不为了夫人报复他!”
姜三娘眼中闪过鄙夷:“我们这样说,他会信吗?”
冯牢头:“这……这……”
姜三娘跪下,哭道:“我也想活着,老爷,你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
姜三娘一把握住他的手,道:“老爷,你去找县太爷,请县太爷做主。
“咱们也没真对林郎君下手,县太爷倘若问起你为何带人去监视林家,你便说是得知了王县令的阴谋,为了保护林家安危。
“县太爷倘若再问,为何不第一时间告知他,反而要自作主张,你便说,你怕他不信任你,想要抓王县令行凶的一个现行。
“倘若县太爷再问,王县令为何找上你给他办事,你便说,你也不知道,你也确实不知道,然而引着他往黄师爷身上想,趁机把黄师爷这个潜在危险解决了。”
冯牢头闻言,目瞪口呆,片刻,感叹一声。
“你有夫人的风范。”
姜三娘低下了头,哭道:“夫人生前总是教我如何为老爷分忧,我本不想学,有夫人在,哪里用得着我。不料……”
于是,冯牢头跟着又哭了起来。
哭罢,冯牢头让姜三娘退下,他在房中打转,正犹豫要不要照姜三娘说的做,一个衙役找上了他,说是县太爷要见他。
难道县太爷已经猜到了什么?
冯牢头不再犹豫,当即决定,按照姜三娘所说行事。
他到了县令所居宅院,不等县令开口说话,立刻就把王县令的师爷让他做的事情,和盘托出,说罢,又为自己开脱。
古县令召他来此,是为赏赐他一些东西。林岳方才不久,找上门来,说冯牢头家中发生火灾,妻子死了,他受过冯牢头照顾,希望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头,照拂冯牢头一二,给冯牢头放几日假。
古县令心想:你为这事找上了他,他岂能只给人放几日假?这也太失官面了。于是又决定给冯牢头一些赏赐,对方好说也是自己的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冯牢头竟然背刺他和林岳!
古县令只是不通实务,但他不是蠢,听冯牢头说这么一通,立即就猜到对方心中真实想法。
他又惊又怒,冷冷看着冯牢头。
冯牢头不安,停下了话。
古县令道:“拖下去,杖毙!”
“什么?!”晴天霹雳,冯牢头惊愕叫道。他来不及求饶,有人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了下去。
古县令胸口剧烈起伏,他扶住书桌,恨恨说道:“王志,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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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回了院子,刚进门来,顾筠就迎了上来,他闻到对方身上有股糊味。
林岳淡淡道:“你做了什么?”
顾筠道:“做了晚饭。”
林岳走进房间,桌上摆着小米粥,炒白菜,一篮子豆面饼。小米粥稠得要命,白菜又黑又黄又焉巴,还有大量的汤水,豆面饼除了两个没糊,其它全糊,像是糊了一层锅灰。
林岳:“……”
林岳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顾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去哪里?”
林岳道:“出去吃饭。”
顾筠怒道:“我不是做了吗!”
林岳道:“嗯,你自己做的,你自己吃吧。”
顾筠:“……”
顾筠:“我记恨上你了!”
林岳回头看他。
顾筠恶狠狠瞪他,瞪了片刻,甩开他的手,自己坐到桌前,吃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岳利落地走了。
顾筠冷笑一声,认真吃自己的饭。不就稠了点,炒过了点,糊了点,这也嫌弃,矫情男。
顾筠心想,但凡有人帮着烧火,他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一个人又要烧火又要做饭,真的很难。
顾筠吃着吃着,表情逐渐扭曲,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好难吃啊……我也是个矫情男。
第一顿饭是处于新手保护时间吧?
这会不会要了我的狗命?
“吱呀——”
半掩的门开了。
顾筠警惕地抬头看去,竟是林岳。
“你怎么回来了?”顾筠惊讶道,“你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林岳注意到了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又在哭,倘若他向对方报个王八账,对方哭得怕是要把自己淹死。目光停留几息,林岳一步踏进房屋。
顾筠这时才发现他拿了一个小瓦罐回来。
“这是什么?”
林岳道:“酱菜。”
顾筠拧开小瓦罐,香辣味儿扑面而出,他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可以吃吗?”顾筠拿着就不想松手了。
林岳洗手,拿出一个土瓷碗,勺了一碗小米粥,坐到桌前,道:“随你。”说罢,眉头微微皱起,喝了一口。
原来没有吃饭。
不过为什么要回来吃饭……不是说,自己做饭自己吃吗?
顾筠看不懂他,默不作声收回目光,竹筷倒过来,用筷头挖上一大勺酱菜,放到碗里。
酱菜已经被捣碎了,看不出是什么菜做的,不过香辣十足,分外好吃。
顾筠就着这点酱菜,能把难吃的饭菜,愉快咽下。
顾筠吃完饭,见林岳还在吃,前往厨房热药。
正在此刻,房主拴在后门的狗发出响亮的叫声。
他出门去看,房主早他一步出去看了,对方在门口转了一会,一巴掌拍向狗头,“又没有人,乱叫什么?!”
狗被打了,夹着尾巴,缩了起来。
顾筠见状,退回厨房,继续熬自己的药。
夜深,吃过药,洗过碗,两人出去买了两身成衣,他便去洗澡。
林岳还没沐浴,他坐在桌前,写着课业,水声哗啦啦往他耳朵里钻,叫他写时,有些分心。
他按了按后颈,看向角落,热气从竹帘缝隙钻了出来,促使整个房屋都染上一层水汽。
他想到那笔未算的王八账,垂着眼帘,看着笔尖滴落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他缓缓搁下笔,走到竹帘前头,道:“别弄这样大的动静。”
王八账算一半,足矣,一点不算,对方迟早骑他头上。
顾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