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随从依然笔直得像根柱子似的立在门口。
破太子没说什么时候回京,但想来过不了几日,毕竟朱阳县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只需善后。他得寻找机会,及时离开。
但看起来很难。
两个随从尽职尽责不说,暗处还有好几个人,具体几个人他不清楚。
昨日姜三娘带着赵家娘子来求他,他们唰一下出现,确认无事,又唰一下隐去,他根本没有机会数清他们的人数。
他一个受了伤的人,要怎样才能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怎样溜走,这些人才不会因他受到处罚?他并不想连累他们。
对了,还有赵家娘子的事情,还没跟朝恹说。
他帮赵家娘子不只是有同情,还有一点点补偿之情。
赵水来有错,他的娘子和孩子却是无辜,无论如何,确实牵连了他们,不过他只是占了一部分责任,故而,他想要补偿一下他们。
——赵家娘子不会知道他是凶手,能够告诉她的人已经被她杀了,至于那个女拐子,不论对方怀不怀疑他杀了赵水来,赵家娘子都不太可能会遇到她,从朝恹拜托县衙的人解决她到今天,这么多天了,县衙的人一点消息也没传回,那说明对方早就离开了朱阳县。
现在看来,还是不帮为好。
林岳是太子朝恹,以他目前的情况,帮等于害。
顾筠请其中一位随从带话给赵家娘子,他帮不了。
犹豫再三,又让随从带话给姜三娘,不要太过善良了。
只听姜三娘说,赵家娘子的所作所为,他便知道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不过她是为了她和孩子,还是为了丈夫,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她对付的都是他的敌人,故而他对她观感不算特别差劲。
这次不帮赵家娘子,还不知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顾筠不希望姜三娘被牵扯进去了。
顾筠只觉万事缠身,累得厉害,忧心忡忡地吃了早饭,坐在河边发呆。早饭也在酒楼吃的。顾筠怀揣着火气,压根没想其它,听说酒楼订了 ,就去吃了。
一两也好,十两也好,跟他无关!他要把破太子吃穷!!!
等等……吃……他想到怎么离开了。
晚上,朝恹回来了,两人同去酒楼吃饭。饭桌上面,顾筠伸手,向他要钱。
朝恹道:“要钱做什么?”
顾筠道:“我想买点东西。不要多了,殿下,十两。”
朝恹喝了口粥,掀起眼皮,淡淡看他。
顾筠伸出一只手,张开了:“五两。”
朝恹不语。
“殿下,您不能一文钱也不给我。”顾筠扯着他的衣袖,捏着嗓子说道。他的声音本来就偏柔和,捏着嗓子说话,那就像一碟子蜜,黏黏糊糊。
“我要钱,我要钱,我要钱。我不会只给自己买,我也给你买,买好东西!你就分点钱给我吧,我会一辈子爱您!”他拿出了平日零花钱花完,索要他哥零花钱的劲儿。
朝恹还穿着之前的衣服,他在袖子里头摸了摸,摸出一枚铜板,放在桌上,食指按着,推给顾筠。
顾筠:“……”
我说不能一文钱也不给我?你就给我一文钱?
你个小气鬼!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小气的太子!虽然也没有见过其他太子就是了。
顾筠气得侧过了身,后背对着破太子。胆子真的很大。朝恹眼底浮出笑意,召来一旁的宁付,从他那里拿了钱袋,递给顾筠。他出门没有带钱。
顾筠气瞬间消了,扑了上去,抱住太子:“殿下真好。”抱了一下,跑了。
朝恹看着他的背影,对着派去保护顾筠的随从耳语几句。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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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侧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叫卖的,喊人的,争执的,顾筠统统听不见,嘈杂声音仿佛一股气流 ,从他耳边倏然淌过。
他把钱袋放到了袖袋里面,来到街面。
现下有些晚了,抓紧时间,宵禁之前,也走不完主街、分街以及一些热闹的巷子。
他只随意逛了逛几间铺子,买了一些精巧玩意便回去了。
第二日,天气正好,顾筠起了个大早,进行自己的宏图大业——走遍主街、分街以及一些热闹的巷子。这些地方说出来不多,真要走上一遍,还是要费好些时间。
顾筠花了差不多三天,走完了这些地方,算是彻底摸清县城地形以及哪些地方贩卖见不得光的东西。
其实时间还能更短,但他为了不让随从等起疑,硬是边玩边走,有些繁华地段甚至走了不下两遍。
三天下来,他腿都走疼了,不过膝盖还好,县城火灾事后,每天都有按时敷药吃药,背上的伤口还不能拆纱布,故而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有些痒,想来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家休息半天,顺带去探望了古县令的夫人儿子,当天中午,在酒楼用过午饭后,他打着逛街名义,想上街去,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买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方才走到厢房门槛处,他被人叫住了。
顾筠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回头看向叫住他的人:“殿下,怎么了?”
朝恹向他招手。
顾筠犹豫一息,小步小步挪着,来到对方椅边:“殿下。”他轻轻喊道。
“钱还够用吗?”朝恹以茶漱口,慢条斯理问道。
“够的。”
“那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顾筠神采飞扬,顾盼生辉,道:“开心。”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绿暗花绸短袄,灰青缎面比甲,浅松花色百迭裙配素缎膝裤,腰束艾绿棉麻绦带,一双青灰素缎平头鞋。
不如那身藕荷色好看,有些暗沉,但也不错,显得人肤色很白,极是清雅。
朝恹的目光沉静似水,缓缓淌过顾筠全身。他开口问道:“说好买给我的东西呢?”
顾筠心道:这不就是要钱的时候随口说说,怎么还当真了?顾筠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他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笑着说道:“我给您买了呢,在房屋柜子里头。”
反正此次探路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也没有什么需要用的,你要你就拿去。
朝恹道:“给我买的什么?”
顾筠唔了一声,这问题回答不好,对方就会诘问,毕竟事先他没有询问对方想要什么。他有了一个聪明的回答:“您回去看就知道了。那是我很喜欢的东西,相信你也会喜欢。”
朝恹笑了起来:“好。”
顾筠道:“我可以走了吗?”他有些待不住。
朝恹道:“早点回来,明早返回京城。我也不知那些东西你用得着,用不着,未免弄错,你早些回来,带人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帖。”
顾筠闻言,更加待不住了,胡乱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走了,途中险些撞到进来的人。
进来的人正是孟璇和宁付,两人身后还跟着那日顾筠见过的府兵将领。
“夫人这是……”宁付拧起眉头,不解地看着顾筠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
孟璇道:“恐怕有些急事要做。”
三人前后脚踏进厢房,朝恹命人把残羹剩饭撤下,问及他们是否吃了午饭,均是回答吃了,他便请三人来到厢房隔间。
厢房较大,用了一面几折竹制屏风,将厢房隔出了两个空间,一个空间用来吃饭,一个空间用来歇息。隔间里头,坐得地方不多,于是添了两张椅子。
几人坐定,孟璇向朝恹汇报:“边境驻军张、赵两人已于今早回到驻地。”
三日前的白日正午,朝恹设宴款待援军,款待完毕,张(张指挥使)、赵(赵千户)带领的一支边境驻军,在休整两日后,启程返回。
回时不像来时,匆匆忙忙,他们放慢了行程,于今早回到驻地。
孟璇:“燕临县那头,已令毕主簿协调林县丞处理县衙上下事务。
“据我们的人暗探,王县令确实有一批人在外挟持了人,但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多,大约八九户人家。托殿下远谋,这些人已经回家,那八九户人家全部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