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顾筠交代他售卖的两样东西,那对方来找他是做什么?
不妙,真是不妙。
许景舟暗道,这种不知道对方来意的情况比知道对方来意的情况还要糟糕。他看了看对方,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人已经打了一顿,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他不认为来者是善的情况下,还是先跑吧。
寺庙不回了,找个地方躲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做下一步决定。
然而,方才跑出几步。
对方的声音轻飘飘从后方传来:“你跑不掉的,四下都有主子的人。”
什么?许景舟吃惊地回望,回望的刹那之间,许景舟感觉喉结两侧泛起一阵疼痛,随之某个神经兴奋,心率骤降,眼前发黑。
许景舟:“……”
有……有暗器。
对方对他使了暗器。
卑鄙无耻的古人,迟早给你打到墙里扣都扣不出来——当然,前提是他还能活着。
斯密马赛,亲人朋友,我先走一步了。
许景舟抱着自己完了的伤批想法,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澜看着前方直挺挺倒下的人,收了手中的刀。事实上,他没有用刀,他用的是亮出短刀,转移对方注意力之时,另一只手夹起的两块石子。
两块石子不大,拿捏好力度,将其掷出,命中对方喉结两侧,能使人陷入昏迷。如不是殿下要见到活着的秃驴,他真是想……
李澜服用止痛药物,重新戴上面具,缓步走到秃驴身边。这秃驴看面容,不比他大,然而手却不见得比他白。他抬起脚,踩到秃驴脸上,左右分别印上两个鞋印,随便拿路边腐烂的叶子往对方脸上一擦,拖死猪一样,把对方拖向停在附近的马车上头。
马车前头立着一个人,此人带着病气,他瞧了一下李澜,眯起眼睛,将目光放在昏迷过去的许景舟身上,道:“是这和尚太有能耐,还是你最近懈怠了,没有练武,手脚不够好用?”
“燕召,你做好殿下吩咐你做的事情便是,管那么多,迟早脑瘫。”
李澜掀起眼皮,冷冷看他,夺过对方手上赶马鞭子,翻身坐到马车前头,驱使马车往东宫驶去。
到了东宫前头一点,他打理好自己,钻进马车,把那秃驴往运输到东宫里头的菜车上一扔,拿菜盖上,便使那负责收菜的小太监一并带入东宫。
……
许景舟不甘心就此死去,在一片黑暗之中,奋力争执,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体有种坠落感觉,心跳加速,立刻挣脱出了黑暗。
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没死。
不过周围环境已经变了,他也被绑了起来,坐在角落里头,目前处于一个小房间。这里是哪里?看这小房间里的漂亮物件,莫非他到了东宫?
许景舟心里正想着,听到门外传来动静,警惕看去,只见门开了,两个人进来了。
许景舟一眼就将两人认了出来,正是太子和太子那个贴身侍卫。
李澜跟在朝恹后面,低低说道:“殿下,这个和尚身怀武艺,阴险狡诈,您千万不能给他解开绳索,否则后果难料。”
许景舟:“……”许景舟恨恨看他。你这个货,公报私仇是吧?有本事单挑!
李澜站得笔直,察觉到他的视线,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
第69章
许景舟牙痒难耐,他收敛了情绪,挤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望着朝恹,先念一声佛号,随后说道:
“殿下倘若想见贫僧,直接召贫僧便是,何必这样做呢?”
朝恹走到许景舟面前,半蹲下来,看着许景舟。此人生得确实不错。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扶椅坐下,端起茶杯,从容撇着茶沫,示意李澜给许景舟松绑。
对于殿下的指令,李澜无话可说,沉默地给许景舟松了绑。
许景舟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身上有些酸痛,特别是脸颊,他严重怀疑李澜趁他晕倒,把他打了一顿。
许景舟没在这事上头计较,毕竟他也打了对方一顿,两人扯平。
抬手拍去明显灰尘,许景舟自觉体面,将目光投向朝恹,心里暗道:
这朝子钰到底想干什么?我又要如何应付对方?如果对方对我不利,那我该如何是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有李澜在场,且自己离朝子钰那么远的情况之下,要想做到这点,是很难的事情。
许景舟心思百转,正在此刻,听得朝子钰道:“大师,请坐。”
许景舟心道:真是瞌睡来了给枕头。他未将心思展露出来,向前走了几步,试探性地坐到朝子钰旁边的位置,见无人阻拦,坐实了。
双手合十,道:“殿下,您称呼贫僧大师,实在折煞贫僧了。您若有事想要贫僧去办,尽管开口。贫僧如能办到,必然尽你所能,为您办好。”
朝恹撇尽了茶沫,啜了一口,放下茶杯,他慢条斯理说的话与杯底与桌面相撞的清脆声音混在一起,在狭窄的房间内回荡,极有压迫感。
“请小师父来,确实有事想拜托你。”
李澜走了出去,守在门口。
许景舟闻言,极轻地扯了扯嘴角。
朝恹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请小师父去看看阿筠,他自慈宁寺回来,便有些不舒服,直至现在,也不曾好。”
许景舟闻听此话,立刻担心起来,一句我这就去看顾筠的话就要出口,在敏锐的直觉的逼迫下,又咽了回去。
这句话沉甸甸塞在心里片刻,他意识到不对劲。
对方同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一个做法事的教僧,给人祈福,怎么也轮不到他。难道,对方知道顾筠偷摸着见了他?应该是这样,否则解释不通对方这番话。
许景舟想及此处,不动声色打量对方。对方没有对他严刑拷打,审问他是不是细作,应该不知他和顾筠见面之时,所用语言不是大宣语言。不过,对方很有可能知道顾筠把玉饰和玫瑰露给了自己。
只是现在无法确定对方是从他人口中得知顾筠偷摸见了他的事情,还是隔着一段距离,亲眼所见。
细思对方话里意思,这是把他当做了顾筠的情人,似乎顾筠身体不适,与他分开有关。
真是可笑,妒夫。
他可是比情人更重要的存在。
许景舟虽然心里这样骂着,脑子却无比清楚,在这个时代被位高权重之人认为是自己女人的情人的结局。
他收敛了笑容,看着朝恹,恭恭敬敬,道:“殿下,贫僧只是一个教僧,不会祈福,更不会医术,光去探望顾小娘子,恐怕不能叫对方病愈。殿下另请高明才是。”
朝恹道:“你不认识阿筠?”
许景舟道:“殿下,贫僧确实认识顾小娘子,而且关系不错,但贫僧并不能使顾小娘子病情好转。”
朝恹唔了一声,放松身体,靠着椅背,右腿叠在左腿上面,双手交叉,随意放在腿面,嗓音轻慢,道:“你们什么关系?想好再回,小师父,我要想查你,并非难事。”
许景舟笑着说道:“殿下,我与顾小娘子,你可以理解为兄妹。我已出家,不可能与红尘有着牵扯。”
此话出口,许景舟听得对方笑了一声,一对黑漆漆的眼睛倏然看向了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了起来,许景舟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定了定神,严肃说道:“殿下,您可以不信,但贫僧说的是实话。出家人不打诳语。”
朝恹定定看着他,道:“我从头至尾没有说过阿筠身体不适与小师父有关。我只是请你去探望阿筠,他见到熟人,开心一些,身体总会好转。小师父,你同我说你俩清清白白,是为什么?”
许景舟惊愕。
朝恹将他的表情转变,全部看在眼里,在一片接近死寂的环境之中,不紧不慢,道:“小师父,你是做贼心虚么?”
许景舟:“……”许景舟险些咬碎后槽牙,妒夫,你不去查案真是浪费了一身天赋。
许景舟被摆了一道,烦躁不已,默念几遍自己不要脑袋,兄弟也得要脑袋,勉强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