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能做一辈子的生意。”谢虞琛瞥了一眼面露遗憾地关泰初,开口宽慰了几句。
“况且即使梁州那些地方从现在开始开辟林场,等能正式开始生产杜仲胶,也得是今年秋天的事情了。说不定这段时间之内,东山州已经找到别的致富途径了。”
关泰初缓缓点了点头。但能看出来,他心情还是有点低落。
局势如此,也只能多往好处想想了。
“况且你不是还打算等今年开春之后,就要派人疏通河道,开挖水渠,在境内推广筒车……,还要组织百姓开垦柳怀坡那一块的荒地吗?”
听到这些话,关泰初总算从那种混杂着沮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对啊,他怎么忘了,自己还有这么多事要做呢!
“现在杜仲林场也算赚了钱了,这几个月生产的车轮和胶底的利润应该差不多够这一部分的开销……”
谢虞琛顿了顿,又开玩笑似的对关泰初道:“若实在不够,原本该是给我的那一份分红我也不要了,全给你拿去修大坝和水渠吧。”
“这怎么行呢?这万万不行,该是谢郎的钱,州府一分也不会拿的。”关泰初当即便开口,连连摆手拒绝道。
“没什么不行的。到时候大坝修好,在旁边给我立个石碑就好。”
谢虞琛不甚在意地打断了关泰初的拒绝,“我要那么些钱干什么用,花都花不掉。”
关泰初心中一哽。瞧瞧这话,说得多招人恨啊,什么叫钱多得花也花不掉?
不过仔细想想,谢郎好像也确实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别说那些骄奢淫逸的生活了,谢郎甚至连个家室都没有。
不过说实话,谢郎到底娶妻看没有?虽然像谢郎这个年纪的人大部分孩子都有好几个,最大的那个都会打酱油了。但架不住这大千世界,或许就是有人不愿意早早被家庭束缚呢?
而且观其言察其行,以谢郎日常的行为来看,也着实不像一个已经有了家室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关泰初和其他人都以为跟着谢虞琛身边的那个小郎,就是谢郎的亲生儿子。
但马上,众人就打听到了那小郎姓余,单名一个“思”字。这就肯定不是谢郎亲生的孩子了呀。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余小郎家在江安府蓬柳村,是因为长姊和姊夫跟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谢郎,他才拜了谢虞琛为师,跟着谢虞琛离开江安府,从榆林一路奔波至此。
所以谢郎至今还没有婚配?
关泰初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随后若有所思地悄摸摸了把自己的下巴。
第103章
在这个“早婚早育, 多子多福”的年代,如若不是穷到连锅都揭不开的人家,拖到二十多岁还没结婚的郎君也是极少数, 背后多少有些不愿为人所知的隐秘。
但关泰初觉得, 谢郎肯定不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首先, 谢郎肯定和“穷”这个字沾不上半文钱关系,其次, 谢郎是多坦坦荡荡的一个端方君子啊。……刚才还说要把自己应得的那份钱都捐给东山州修建水渠来着。
说不定谢郎就是太忙了, 所以没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如果是其他人,关泰初可能在心里好奇一下也就罢了。毕竟“有无婚配”这个问题多多少少还是比较隐私的,即使是互相交好的朋友,也很少会询问对方这方面的问题。
但对面的人可是谢虞琛啊,关泰初肚子里那点为人处世的社交礼仪, 就有些按捺不住他想要问出口的疑问了。
或者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复杂的感激之情也未可知。
谢虞琛原以为和关泰初交代完林场扩建的消息之后就完事儿了, 没想到关泰初瘦干黝黑的面颊上闪过几瞬犹豫后, 竟然问了自己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谢虞琛愣了片刻, 然后眼皮微抬,不答反问道:“大人似乎觉得, 我没有婚配这事……很不可思议?”
“啊——”
关泰初悄摸偏过头去瞅了一眼谢虞琛面上的表情,似乎看不出什么喜怒。
但根据和谢虞琛相处这么些时日关泰初对谢虞琛的了解来看,身旁的人应该是没有生气的。
于是关泰初挠了挠头,慢慢吞吞得解释道:“就是,像谢郎这个年纪, 然后还没有娶亲的人家,确实不太常见……。”
“下官这么些年, 除了……”关泰初打了个磕巴,略去了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身份, 顿了顿后才把剩下的半句话补充完:“就也剩谢郎一人了。”
“除了……?”谢虞琛重复了一遍,扭头对上关泰初有些懊悔的神情,挑眉问道:“除了谁啊?大人。”
关泰初支吾了两声没说话。谢虞琛见关泰初苦着一张脸,主动开口:“即使我不说,大人也是清楚的,我这几年各处奔波,居无定所,实非姑娘家的良配。”
虽然并不是真实原因,但这个理由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是很有说服力的。
闻言,关泰初愣了片刻后,思索着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现实的因素。
毕竟光是他道听途说来的各种消息,谢郎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起码辗转奔波了好几个地方。在东山州的这大半年,放在谢虞琛身上,都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了。
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和谢郎结亲的人家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别的不说,谁家小娘子愿意跟着自己夫君这么奔波劳累啊?
若是夫妻二人长久分居两地,也不太能说得过去。
谢虞琛主动坦白,关泰初就更不好再犹豫不答他的提问了。况且对方这些年四处漂泊,奔波劳累,他们东山州可没少获益。
人家一不图名,二不图利的,还无偿送了你那么一大笔捐款,不过是问了一个再简单的不过的问题,你怎么还扭扭捏捏地不肯回答呢?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事儿做得都不是很地道啊。
关泰初摸了摸鼻尖,小声对谢虞琛道:
“就是巫神大人嘛……”
“巫神大人也还一直没有婚配呢。”
谢虞琛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偏了偏头,错开了关泰初和自己对视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
谢虞琛陡然镇定的语气,成功让关泰初卸下了心防,他斟酌着字句,小幅点了点头,把自己这些年从坊间听来的各式传闻,挑捡着向谢虞琛转述了几个。
说是坊间传闻,但碍于乌菏的威名,大家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早点去地府拿个投胎的号码牌,市井中敢嚼舌根,谈论乌菏八卦的人并不多。
关泰初也只是在每隔一年返京述职的时候,少不了参加各种宴会。席间,总有那些个喝酒喝上头的,红着脸揽着旁边人的肩膀,在耳边议论几句平日里绝不敢说的是非。
什么乌菏的身世秘闻啦?先帝在时对乌菏各种不同寻常的宽容啦?郭家人为何把乌菏视为眼中钉啦?等等诸如此类的内容。
以及最关键的——
对方这么些年独身一人,冷淡得不像个活生生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云云。
“真的假的?”谢虞琛深吸一口冷气,身子稍微后仰,一脸地不可置信。
“……这,下官也不清楚啊。”
关泰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上没把门,说了这些不该说的,怕是要惹祸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