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啊”一声,品了半天,没品出有什么意思。
这事和张飞关羽有什么关系?
关系没想明白,一墙之隔,床上萧亦坐了起来。
封听筠动作虽小,奈何他本就记挂着事,就没睡熟,对方一动他就醒了。
屋外封听筠那句张飞关羽虽轻,他却一字不漏听见了,细品之下,听得出封听筠的言外之意。
有些事想清楚了,便是旁的意思。
窸窸窣窣起身,没刻意压声,大有故意让到隔壁更衣的封听筠听见的意思,面无表情穿好衣服,低声道:“那想必治不好。”
网传喝中药能治断袖,但中药总不能把直男治弯了。
也不知过了过久,在场为数不多的直男王福接了指示,敲了两下房门,在萧亦未出声时放进门一双鞋子,牙疼着:“萧大人,陛下说屋里东西多,您找不到可以等他下朝来找。”
刚走马观花看完一圈,大有直接上手找梦中那个黑匣子之意的萧亦默了瞬,直言不讳:“烦请公公问陛下,找到我能带走吗?”
门外没吭声,就听独属王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便再没其他声音。
就在萧亦兀自沉默中,门外又响起两道敲击声,才起的封听筠声音还有些哑,声线仍是平和的:“在右边第二个柜子里,你拿着没什么用,我也未必再拿刀往手上使。”
王福猛的抬头,唾沫顺着喉咙下肚。
刀?
什么刀!
陛下以命相逼了!
“好。”萧亦反而放轻了脚步,拉开房门直面迎光而立,还未离开的封听筠,对方已是一身朝服,整张脸上,除了眼下的淤青没任何可挑剔之处,“我现在有些好奇了,我之前的下场什么?”
今天难得天晴,天上没多少云。
封听筠情绪尚佳,眸中闪过一分意外:“可还记得你与越王起毒誓?”
萧亦不太记得未发完全的誓言,更不在意那句未出之言怎么应验了,反正当下歪了下头,抬手拨开封听筠眼前的珠帘:“从今往后一笔勾销,我不问,你也别说。”
死不死,都那样。
封听筠无奈,捏开萧亦玩珠子的手:“不许毁了,我去上朝。”
萧亦没意见,退后一步恭送封听筠:“慢走。”
赫然是当着皇帝的面,霸占了皇帝的寝宫。
他进门,天子却是不动,偏开头一瞬,嗯了声才匆匆离开。
萧亦眯了下眼,关上门找梦里的东西,封听筠也却是没骗他,东西就放在柜子里,外面套了个檀木箱子,内里装满艳红的朱砂。
朱砂他记得,从靖国公那些箱子里带走的。
朱砂之下,没刨几下就是梦里见过的盒子,盒子通体发黑,黑得有些渗人,也不知是什么结构,萧亦摸索半天,都没找到打开的办法。
本着答应过不能毁,只能装回原处,拿出箱子底下压着的一本有些残破的古籍。
古籍相对其他书籍内容更为晦涩难懂,文字是大篆,看不出是哪家出品。
萧亦勉强过了一遍,猜出讲的是星象改命。
姑且让道家顶替了。
狼吞虎咽翻到最后,残剩的纸上朱笔勾出句话:“凡灾中可易。”前面被撕了一页,后一页开句就是它。
之后没了。
前后不接,古代没有标点符号,就五个字,萧亦断句都不知道能怎么断。
索性联想着猜,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索性丢开不管,默读一遍,收回原位外出找外挂。
正赶上桑黎晨起收集露珠,见萧亦,将手上的器皿搁置在一边:“早。”
萧亦一点客气:“早,你学识如何?”
突然被那么一问,桑黎只觉莫名,倒没什么别扭,客观且自谦:“尚可?怎么,你要与我比比?”
文人无外乎如此。
“高估我了。”萧亦就近在御花园中的石凳上坐下,桑黎自然做到萧亦对面,刚落座就听萧亦接着问,“你认为凡灾中可易是什么意思?”
“哪本书?我还未曾读过这句话。”不是桑黎才疏学浅,通常拆解一句话,皆要结合上下文来看,了解了文章中心大意,些许句子自然不在话下。
“不满你说,书有几篇构成,这是最后一篇,刚才是最后一句,前文被撕了,所以这句话单独成文。”萧亦无奈摊手。
桑黎也无言:“你不如问书主人。”
“是封听筠。”萧亦半点不避讳。
“直呼其名,你……”桑黎及时止住话头,她并不了解封听筠,不能确保萧亦在封听筠这里是特殊的,且足以对抗朝野的存在。
萧亦懂桑黎的意思:“老实说,我也不确信,所以,需要寻求你的帮助。”接着附耳低语几句,桑黎眸光一颤。
良久,有几分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当真?”
“当真。”萧亦予以肯定回答。
桑黎冷颤一下,还是同意:“可以,但长公主需要在场。”
若是萧亦保不住她,长公主总是可以的。
“好,还需要谁?”萧亦盯着桑黎,想到梦中没有武青,眼眸微动,“再有武青如何?”
当真放不下,桑黎可能会忸怩,奈何已经完全不在乎,只当做朋友,自然点头同意:“可以。”
多一个人,多一条出路。
毫无挣扎的态度,看好戏如萧亦,也有那么一瞬间心疼武青,不好插手两人的事,抬头望了眼天色起身:“你继续,我出宫一趟。”
提起宫外桑黎又想起昨夜,猛地起身提醒:“宫外谁都不能信。”
“昨夜封听筠射杀了谁?”本是想问当事人,奈何事情太多,一时没找到机会。
“没有。”桑黎摇头,“只是吓走。”
下一句,把封听筠卖了个干净:“我想与你说,但陛下不准。”
“又不说。”萧亦默了默,排除封听筠害他的可能,那桑黎遇见的就是凶手了。
“总之,谁让你单独去哪都不要,你务必小心!”桑黎三申五令。
萧亦点头同意:“嗯。”
一出宫,还是单独见了个人。
那人站在萧府门前,身形单薄,看着分外无助可怜,手指捏着封条,看模样几欲摘下,被理智拦了下来。
大概是命运使然,他回头,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萧亦,怔愣半瞬,许久张了张嘴,但一个字也没冒出。
萧亦确定对方认出了他,靠近少年,也是默默看着,不发一言。
不是不认,是不知萧成珏怎么称呼白倚年。
终究是年少者顾虑少,先弱弱唤了一声:“兄长。”
萧亦斟酌着开口,声音过分晦暗:“倚年。”
相认太快,相顾无言,白倚年似乎察觉到了萧亦的无所适从,弯着眼睛异常乖巧:“兄长不想知道我考得怎样吗?”
萧亦不露痕迹:“考好考坏皆可,你满意即可。”
白倚年不依不饶:“那要是我不满意呢?”他眼睛很圆,眸色浅淡,很是剔透,眼睫扑扇时并不会让人觉得他不懂事,反而有一种天生的纯真无邪。
将兄弟间的亲昵拿捏得恰到好处。
正是这份恰到好处,让萧亦有一瞬怔愣。
面对兄长,也要带几分讨好,右相是给这小孩养成什么样了?
语气下意识舒缓起来:“你应当不缺再来一次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