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 从梦中遣兵调将血洗朝堂便看得出。
封听筠莞尔:“如此理当不算你瞎。”
萧亦有一瞬无话可说,纠缠这个话题,总觉得矫情, 另辟话题:“端王那如何?”
“今早早朝递了折子,愿为国捐躯。”美其名曰:其孙为国添了太多麻烦,考察百官过于得罪人, 他无牵无挂一身轻,愿为朝廷死而后已。
给的理由勉强看得过去,封听筠自然没有为难人的必要,当即便让王福起草了封圣旨,按照端王想要的,敲锣打鼓送去了端王府。
眼下,应当送到了。
将公报私仇讲得如此冠冕堂皇义正言辞,饶是萧亦也佩服:“脸上镶金边了。”
呲了声又道,“若非你刻意安排这出戏,他未必愿意趟这摊浑水。”
封听筠摇头:“迟早会是他。”
一开始定下的人选就是端王。
帝师早将京城之中流言蜚语的始作俑者栽赃到了端王头上,流言蜚语才开始发酵,他便提前放了封礼,对内对外都证明了,端王没有做事都动机。
之后满城风雨,处处都将屎盆子扣到了端王头上。抓着这点时机,他又放了帝师的孙儿,向端王指路,这事都获利者是帝师。
种种迹象无不向天下人表明,得罪他的事栽赃给了端王,获利的却是毫发无损的帝师。
端王今后若还想在文武百官中有一席之地,这事就不可能忍气吞声。
两家独苗的死,不过是将激化矛盾,不给迟疑的机会。
“在这里,血缘关系不一定是门第兴旺的必要,皇家人最擅长过继。”端王不清楚右相意图谋反,他只知道,他这脉已经没了爵位,今后若想不被旁支吞噬,就不能失了皇权的支持。
而封礼得罪过掌权者,封礼绝无振兴的可能,现如今封礼因帝师名正言顺的死了,没了碍眼的小辈,只要抓住机会将此事办妥当,再过继个旁系到膝下,今后端王府该是皇亲贵胄,还是皇亲贵胄。
因此,他不过是顺势而为给了端王一个名正言顺站位的机会。
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早在临王撬他墙角那次,他便说过,别站错了位。
给过了后悔的机会。
聪明人不会听不懂话。
萧亦略微一挑眉,不由得思考起来他们二人处事的方式。他更倾向于随机应变,而封听筠更擅长于放长线钓大鱼。
难免打趣一句:“陛下,您洞察人心的本事好厉害。”
笑着眯了下眼:“那您看出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图谋不轨的吗?”
看出来了还钓着他玩?
却见封听筠摇头,听到的是陛下,送回去的便是:“萧大人,您态度向来迷糊,我哪有这般料事如神。”
迄今为止,他都未看清楚萧亦。
无论前世今生,萧亦一开始的出发点都是保命,全然不知后来为何就变了意图。
只为正事不谈私欲。
萧亦蹙眉,两世轨迹应当大差不离,那他这世会在这个时间段捅破窗户纸,上辈子应当也差不多,封听筠若真不知,便只有一种可能:“上辈子我没捅破窗户纸?”
看梦中,分明和现在也不差。
封听筠摇了摇头:“未曾。”
他虽未明确挑明要名分,态度感情也摆在明面,但萧亦从未直言过,未曾回应便只当不愿意接受。
往前,不过是他强势留人。
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敌人和自己,萧亦又皱眉,结合实际,就只能想出一种可能:“该是命不久矣,不能耽误你。”
且梦中远比现在更为紧张的局势,不挑明更适合。
“现在活蹦乱跳,可以耽误。”起身凑近本想亲一下证实,不料手撑桌角,动作过快没稳便是一滑,隔着桌子径直扑倒了封听筠身上。
动作来得心血来潮,封听筠一时不查下意识要接,两方皆急,唇角与脑门一撞,撞到脑门的抬头一看,天子唇角擒血,唇红得实实在在滴了血。
萧亦腰还磕在桌子上,忽略那点钝疼,索性翻身起来,稳当走了几步重新扑到封听筠怀中,趁人愣神,仰头将磕出来的血含在嘴里。
血就几滴,锈气不多,在口腔里挤占不了多少空间,反倒是梅香浓得发晕。
晕着盯上刚磕出来的战利品,缺德心就冒了出来,捂脸趴在封听筠身上。
封听筠抿了下唇,伤口处有几分灼人的滚烫,纵观前半生都未过这待遇,微怔着搂着萧亦,方觉栽在这人手里不冤。
偏生身上挂着的人浑然不觉,毫不客气趴着,恨不得拿他当遮羞布使。
不知是在哀怨谁:“出师未捷身先死。”下一瞬又有了答案,“封听筠,我克你?”
封听筠腾出只手将萧亦戳起来:“比较废嘴而已。”
对盘吹酒那次,也是磕在这周围。
无不好笑着:“少给自己安黑锅。”
“嗯。”顺势萧亦也要起来,世风日下御书房抱成这样,实在有辱斯文。
屋外懒得等通禀的温思远进门,正好撞见萧亦从封听筠身上起来,又眼尖望见封听筠唇上的口子,“哇哦”一声,脚在原地,嘴上不饶人:“两位,需要我暂避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让他看见真不逢时。
之前还当萧亦是底下的,今天一看,原来是萧亦不行!
萧亦无法与温思远同频道,听那声哇哦,红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脸,咳了声,扶起方才撞翻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面无表情喝完,瞥见封听筠竟然在笑。
顿时就有几分炸毛,碍于温思远在,未能表现出来。
说着要避让的温思远不但不避,还走了过来:“按理来说,我应该让你两大展身手,但情况危机,你们晚上回去再展。”
说着,就从袖子里捞出两张纸来,上面的笔迹飘逸有力,半点不像出自病入膏肓的病患之手。
萧亦对事向来不含糊,立刻接了过来,粗略扫了一眼,确定是单独成信后没忽视封听筠,分了对方一张。自己拿着一张一目十行地看着,看完对视一眼又交换着看。
不过温思远端茶倒水的功夫,两人齐齐将纸放桌上。
“临王醒后要往宫外送,我及时截下来了。”温思远劳苦功高捞来个椅子坐下,喝完茶,再续前话,“没想到他会是右相的人。”
病得喝完药都丢半条命的人,一睁眼就忙着表忠心。
瞥了眼萧亦面前的纸,心说也是缘分到了:“你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露的马脚?”
分析萧亦不是萧成珏,都能举例出一张纸来。
什么不爱红衣、素喜茉莉。
正常人完全注意不到的地方都写上去了。
又瞥向封听筠面前那张:“不可相信季折、武青。”
也是逐条分析,只是没那么多而已,不过有证据支撑——季折、武青皆在被“招安”后暗自求见封听筠。
萧亦偏头看封听筠:“你怎么看?”
临王在某些时候,过分熟悉他,莫非也是重生。
除此之外,对局面的把控,解释不通。
封听筠压着纸没有回答,只道:“临王暂放,我另有用处。”
“行。”萧亦没异议,温思远同样。
答案相反的是皇宫之外的右相:“不行。”
此刻已是深夜,火光之下,手上青筋凸起,任意飞针皆可丝毫不差地扎进去,观其手便知主人的怒火。
然而,即便盯着早就被烧过,今天又被捅开口子的密室,气成如此,在赵一提议杀了姚启以绝后患时,回答也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