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瞬间绝了用银针试桶里有无毒的心思。
才要取证,抬头却见不远处凭空出现的火光袭空,刹那逼停了绵雨。
顾不得气度,喊道:“我们来时屋中有成年人的身影闪过,这里肯定有其他出口!”
最是精通此道的武青强压心悸,搜寻一圈指向房梁顶部:“在那里!”
再次重复:“出口在那里!”
此时此刻武青比谁都冷静,两个朝廷要犯齐聚一堂,不干好事,却留下满屋子已经僵硬的稚子尸体,这事若是让人知道,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下这两人!
何况,他们找到的纸上,是萧亦的字迹!
温思远反应过来也是一声暗骂,他轻功不差,踏桌飞起,朝着武青指的方向找,那墙体是凹陷下去一块,但早被人从里面用铁皮封死。
顿时心中未灭心跳彻底心死:“堵住了。”
跳下来蹲在原地:“怎么办?”
“自裁谢罪吧。”萧亦面无表情,双腿却没自裁的意思,眼见火光四起,从屋中找来桶不知放了多久的水。
出奇的冷静:“放火把这里烧了!”
眼见火光就快到门口,温思远失声:“你疯了,这时候能烧得完吗?”
毁尸灭迹也要有时间。
“不毁,火势波及不到周边住户,你们两个轻功不差,应该能跑,来人看见你们跑,必定分出大量人马去追,我留在这,少部分人必和居民进门灭火,人多了只要我不被发现就能混出去。”
蛇是对付温思远,纸是他。
三个人有两个,看似将矛头对准了武青,其实不然,背后之人未必知道是三个人来。
就算武青有问题,现在也不是追究那么多的时候!
武青瞬间领会萧亦的意思,敬佩萧亦此刻还不怀疑他的同时,不免佩服对方的勇气:“你是要赌!”
萧亦点头,赌对方不会细搜。
“快走!保险起见,叫上王卓!”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用衣服浸透水,转身就将蜡烛尽数打翻。
猩红的蜡油打泼在地上,火蛇吞噬屋中一切布料,点燃的屋子就此一间,萧亦寻了个窗户蹲着。
温思远和武青不拖后腿,瞬间飞身上墙,温思远从其中一间屋子抓出潜伏着的王卓,听不清温思远吼了句什么,三人马踏飞燕般踏过家家户户的房顶,干净利落逃远。
空泛的瓦片声未消,叫喊声紧随:“抓住他们!”
火是从屋子里起,干燥程度远胜屋外,萧亦索性端起木桶将仅剩的水泼在身上,深深看过地上躺着的无辜稚子,仰头咬牙,没走到窗边便见轰然破开的门在刹那间轰高屋内火焰。
第66章 我是萧亦
穿着短衫的京兆尹府兵哗哗涌进来, 橙红的火光下,五官无不阴沉,为首的匆匆看过一眼, 冒火进门探了几个孩子的呼吸,顿时面沉如铁。
许是怒火冲昏了头脑,没仔细搜寻下来, 匆匆往外走。
如此,自然没看到藏身于柱子后的萧亦。
为首的大步流星出门,佩刀高高甩起, 与热气打了个搏击:“将大人请来,另外,喊人来救火!”
人才出去, 萧亦便走了出来,他衣物奇佳本就没留下多少水,此时在四面火焰中水汽迅速蒸发,衣角已然隐隐焦着,大有起火之势。
火光之下,燃烧着的是帘子摆设, 各般都在熊熊烈火下泣血,唯独叫不醒地面上的几十个无辜稚子。
那些叫唤着要扑火的人也失踪不见冒头,官兵全走了出去, 不知是在外蹲守,还是也去取水了,风火呜咽中, 只有一人喘息声。
没人看守,萧亦索性从窗子翻了出去,落地迅速钻进没着火的厨房。
借着火光, 一些被他们忽略的东西暴露出来,对面围墙上挂了片树叶,将它定在墙上的是半个泥脚印。
脚印不远处是块被雨水浸透的泥潭。
凶手逃离路径昭然若揭。
萧亦回首,屋舍同是起火,眼下同样是脚印,若不是这次放火的是他,背后之人无异于故技重施。
然而,某种程度上,也是故技重施,不远处饿死者的邻居和屋里无辜枉死的孩子,凶手连陷害他的方式都不愿意变动。
也就是这时,出去的人去而复返:“快!”
七八个官兵拎着水桶冲进门,水痕拖在地上,将本就潮湿的地面淋得水迹斑斑,其后跟着群附近的居民。
待到院中人多时,早被熏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萧亦拧了把未干的里衣,残留的水浇在厨房里的木桶上没弄湿多少,纵火的已经混入人群。
水渍聊胜于无,好在救火的人忙着救火,没注意到这一点。
偏生将要踏出门时,为首的官名回头喝道:“你是谁!站住!”
萧亦已经迈出门,周边正好是没人,想来对方喊的也是他,但能站住才是怪事,将木桶留给灭火的人,拔腿就跑。
原先是想混着离开,救火的人进来了他才意识到住在这里的人多是穿短衫,即便有穿长袍的读书人,那读书人的长衫也未必能脱下!
多半不会跟着一块救火。
他也难逃逃跑的命。
所幸背后的人离他有距离,暂时追不上,前面的人大多拎着装满水的桶,没空抓他,萧亦抛出几米,背后才有人追上来。
也不管认不认路,径直往宽敞的大路上跑。
此刻已是半夜,路上没人。
逃跑时人总能激发出无限爆发力,遥遥甩开身后的人,没顾得上喘上一口,忽地被人揽到怀中,瞬间移出几十米地。
闻到熟悉的香,萧亦没反抗,瘫在了封听筠怀里,缓缓将鼻腔中的烟火气替换成冷香。
一路不知掠过了多少家,直到落入谁家院子,萧亦还附在封听筠身上,要死不活抬头看了眼封听筠,脱力奄奄趴回来。
封听筠捏起萧亦的手:“可有受伤?”
“陛下,您知道那院子的孩子会死吗?”萧亦垂着睫毛,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料事如神如封听筠,太多时候萧亦怀疑封听筠有上帝视角,那这次封听筠为什么要放任这么多无辜稚子去死?
“不知道。”封听筠声音微哑。
上辈子这些孩子没死。
直到来查案的武青、温思远被追杀,也没人出事。
这世唯一的隐患——吃喝用度,皆有暗卫盯梢,却偏偏出了事。
“那……”萧亦脱离封听筠的怀抱,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孩子无辜,不知情的封听筠也不该遭此质疑。
手下一空,封听筠无力闭眼,连自称都没用:“他们会死,我并不知情。”
如若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人命不能儿戏。
然而纵使他不曾多加插手,很多事情发展的轨迹也变了。
“我”字一出,萧亦有些怔愣。
下一瞬恢复熟悉的朕:“朕确实知道他们被关在这里,甚至知道京兆尹会来,”封听筠阖眼,“朕不至于昏庸至此。”
萧亦他们三人才来,被安插在这里的人就埋伏到了旁的地方。
因此,屋中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下。
仅是几个时辰,便不受控制了下来。
“那便是有不得不让陛下放任事态发生下去的理由。”萧亦没忘记封听筠有洁癖,擦了遍手抓住封听筠的袖子,“臣斗胆,是什么?”
似乎料定了封听筠不会说,萧亦干脆盯着封听筠:“陛下,有一事不知可曾和您说过,臣不是萧成珏,我叫萧亦,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几百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