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方衍年说着,从正门走进来,但走到沅宁面前的时候,却颇有些不知道朝哪儿下手。
沅宁将手伸过去,拉住了对方的臂弯,失去了一个支撑点,身子稍微有些发软,失了方向差点儿跌到地上,还好方衍年接得快。
沅宁靠在人怀里,后背传来呼吸间轻微的起伏感,隐约仿佛能感受到方衍年的心跳。
即使是他也会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还好是背对着人,不叫看着他脸红闹笑话。
方衍年扶着他的双臂,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来到了厨房,大伯娘正说着要在家里办一场席热闹热闹,就被沅宁插话打断。
“大伯娘来了。”
大伯娘没反应过来,倒是姜氏放下了锅铲:“宝儿,你怎么过来了。”
沅宁笑了笑:“听到大伯娘过来,许久没见,就想来看看。”
姜氏见方衍年把小哥儿扶得好好的,也不过来讨这个嫌,又转身回去顾着锅里。
“哟,宝儿的身体可是大好了。”大伯娘敷衍地招呼了一句,话头就落在了方衍年身上,“哎呀,这不是方童生嘛!恭喜恭喜啊,考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打算摆席庆祝一番吗?”
方衍年哪里听不出来这位大伯娘的阴阳怪气,正要开口,就听见怀里的人说。
“是要办的,不过会推迟几天,免得抢了堂哥的风头不是。”沅宁说话力气不足,却不绵软,即使声音不大,吐字却很清晰,让人忍不住相信他是能做得了主的。
“嗨呀,都是一家人,怎的这么客气。”大伯娘被沅宁的话捧得高兴。说来也是,他们家好不容易请一会席面,就是想村里人吃完之后多说道说道,要是接连的席面儿开过去,怕是第二天就忘记是他们家先宴请的了,这话可是说进了她心里去。
“只是大伯娘也见着了,我这身体连起身都困难,到时候阿娘和嫂嫂都要照顾完我再过去,怕是帮不上什么忙。”沅宁说完一大段话有点累,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不过到时候家里会提前把二哥叫回来,到时候定要厚厚给大伯娘家包一份礼。”
大伯娘听到前面的话还不太高兴,脸上的笑都僵住了,但后面沅宁说完,她又满意起来。
沅家二房虽然穷,但沅宁是当成富哥儿来养的,说要包一份厚礼,肯定不会太寒酸。
大伯娘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让沅宁养好身体,就被沅宁不动声色地送走了,正好红烧肉也出了锅。
姜氏方才没插话,现下当着儿婿的面,想着都是一家人,才忍不住开口:“宝儿啊,即使你二哥回来,恐怕也包不了多厚的礼。”
沅宁扶着方衍年的手腕,笑容温温和和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愣。
“阿娘,厚·礼是要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大伯娘给我添的妆呢。”
“添妆?”姜氏有些疑惑,大房那头好像没说要给宝儿添妆啊。
沅宁却没有多说:“我饿了,阿爹和哥哥何时回来?”
“哎呀!”姜氏一拍大腿,“忘记让光娃子去叫了。”
“不着急,我去和小光说,阿娘你先忙。”沅宁说着,又让方衍年扶着,回了房间去。
全程都没说上话的方衍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怀里这软绵绵一团小元宝,闻着好像是……芝麻馅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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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宝儿:是时候把羊毛薅回来了[害羞]
第6章 拉钩
芝麻馅的沅宁只不过多走了几步路,就累得快要一头栽倒,得亏有方衍年扶着,才没摔地上。
刚和大伯娘虚与委蛇一番,可是把他最后那点子精气神都给耗光了,人都还没走到卧房门口,就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栽进身后人怀里,好一会儿恢复过来。
“小叔!”不到人腰高的小孩儿扒在沅宁的膝盖上,目光担忧地看着他,黝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像是差点儿被吓哭。
沅宁顺手往小孩儿头顶呼噜了一把:“小叔没事,就是刚刚头有点晕。”
“不要紧吗?”扶着他的方衍年关切道。
沅宁点点头:“已经缓过来了。”只是依旧没什么力气,分明都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只差几步就能坐下,他却一步都迈不出去。
小侄儿照顾了他这些时日,倒是看出来了沅宁的虚弱,急急说道:“小叔,我背你进去!”
沅宁忍不住轻轻一笑:“你个小家伙,能背得动我什么呀。”
“小叔那么轻,我当然背得动,我都能背起一捆柴来了!”小家伙对于自己被看扁这件事非常不服气。
“小叔可比一捆柴重多了。”沅宁捏了一把小侄儿的脸颊,养了一个多月,可算是长出来一点肉。
“我背你进去吧。”方衍年主动提议道。
“没事,我自己能行。”沅宁异常坚持,即使走一步歇一下,也没让方衍年把他背进屋,还支着小侄儿去喊他爹娘阿爷回来吃饭。
小家伙或许不明白,这倒不是因为沅宁顾念着那些礼制,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何为授受,一个人递一个人接,这就叫授受,他都能让方衍年搀着他出门了,自然是不在意这些。
主要是吧……他多少还是得给自己这未来夫君留一些面子。
不是他看不起方衍年,这读书人从小到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别说背起他这么个大活人,恐怕一捆柴都扛不动,还不如他们家小侄儿呢。
但沅宁怎么会说出来呢?
方衍年能够在他病危的时候,毫不犹豫入赘他们家冲喜,光凭这一点,沅宁就愿意将方衍年视作有血脉关系的亲人。
这些时日每每家里有闲余——别说,他们家虽然家徒四壁,拢共三间卧房,他爹娘和没娶媳妇的儿子睡一个炕,大哥一家三口分一间小屋,除了沅宁的卧房,每个房子都漏风,穷得拿不出半分家底。
可沅宁想要把家里的吃用给日日花光,竟然还挺困难!
每当他暗暗安排却发现用不完的时候,就会支着他大哥送去方衍年那边。
用在自家人身上,不心疼,反正不可能拿去养大伯那家白眼狼的。
瞧瞧这些时日,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养出了不少肉,生病的方衍年也因着伙食开的好些,没用什么药便病好了,足以见得大伯他们家平日里拿用了多少他们家的东西。
沅宁把方衍年当自家人,他又读过几分书,知道读书人气节高,比他们乡下人爱面子,便也不愿意伤着人家的心,宁可自己受累一些走回去,也不想方衍年难堪。
谁承想短短几步路走完,沅宁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给耗光,坐到床上都直不起身子,方衍年把他安置着靠到床头,沅宁眼皮子都困得打架。
他伸出手勾住方衍年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像是得不到奶吃的小猫,得人弯下腰凑近一些,才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我身体这般差,你会不会嫌弃我?”
方衍年看着躺在床头可怜巴巴的人儿,哪里会觉得嫌弃,只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他不自觉放缓语气,将那节白到晃眼的手腕给塞回床上,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那单薄的肩。
“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嫌弃你,不要想太多,今后我陪你慢慢把身子养回来。”
沅宁抿抿唇,十分乖巧地把下巴缩进被子里,一双鸦羽般的睫毛眨巴眨巴,不安分的手又从被子里钻出来,用手指拨了拨那垂在一旁的衣袖。
“那……拉钩?”
方衍年不由失笑:“好,拉钩。”
方衍年的手骨节匀称,不怎么出汗,皮肤也光滑,摸着像是一块儿干燥的玉,勾着他的手指晃啊晃,格外令人安心。
沅宁小小打了个呵欠,拉钩的话都还没说完,眼睛就再撑不开,安安静静睡了过去。
他身体尚未恢复,呼吸很轻很轻,白嫩的小脸藏在靛蓝发白的薄被下,分外乖巧可爱。
方衍年习惯性拍了拍大腿,却发现自己是魂穿的,身上没带手机,真可惜不能将这一幕给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