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厌清的眼里小林是一个npc,可是在小林的眼里,厌清会不会也是一个npc呢?
纸还在燃烧,厌清添了一把枯枝,发出哔啵的声音,旺火的热度映在厌清的脸上,他有了一个很大概的猜测——一个介于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猜测,这大概就是有个人一直想要告诉他的东西。
测试场,厌清的脑子里缓缓冒出这三个字。
面前燃烧的火光渐渐熄灭,滚滚的浓烟从他敏感的嗅觉里面淡出,厌清听到了耳边渐渐充裕的一些白噪声,像是脚踩在草丛里窸窣的声音,混杂着虫鸣,风从枝叶上轻轻刮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有只蚊子在吸他的血。
厌清眼疾手快,啪嗒一声,吸饱的蚊子在他的手背上炸开,黑黑红红的糊成一片,这让厌清的嘴唇动了动。
他抬起眼睛,顺着虫鸣找过去,在石头边看到了一只蟋蟀。有鸟雀扑腾着翅膀落在枝头,叽啾叽啾的叫了几下,又很快离去。
厌清抬头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包括整个院落,一瞬间都让他感到可怕的陌生。
因为它们忽然之间全都“活”过来了。
地上还残留着小林燃烧过后的纸灰,厌清把从小林身上找到的纸页放进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里,跟另外两张残页整合,每一处撕裂的痕迹都能吻合上了,凌乱的线条组合成一张粗略的小地图,厌清对比了一下,沿着地图走出院子,低着头正巧撞上一个人。
“小心!”
“二少爷!”
一只手及时的将险些跌倒的厌清扶住,来人将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摸索一遍,声音里满含担忧:“小芝,你怎么了?有没有撞到哪里?”
一个穿着家丁模样的中年妇人走上来:“二少爷都被魇住四五日了,连床都起不来,今日怎么忽然有精神头走出院子?”
她扒开厌清的眼皮看了看里面清明的神色,似乎有点被吓到了,又有些高兴:“二少爷,您能自个儿醒来可太好了,今天大少爷来看您,早上还跟夫人商量了要不要请个道士来。”
厌清在她碰到自己之前眼疾手快的将日记本收进怀里,逆着几人看珍稀动物一般的目光抬起头,正正落在最中间的那个人脸上。
“小芝,”那个人目光忧虑,眉尖似乎含着忧愁看向他:“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再让大夫过来给你看下?”
周围几个人都在说二少爷这几天真是惊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魇住了醒不过来,躺在床上颠三倒四的说着胡话,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今天居然一脸正常的自己个儿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还走出了院门。
“我......”厌清一开口就惊了一下,他的嗓子哑得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开过口了似的:“我没......事,谢谢...哥哥,关心。”
魏满贤嗯了一声,轻轻把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回院子里坐下:“我还是让大夫来一下吧,保险点儿,你自从摔了脑袋之后......”他握拳的手指紧了紧,最终长叹一声:“算了,过去的不记得都算了,只要你别再跟乔家的那个小子牵扯在一起,整天寻死腻活,其它的我跟爸妈肯定都依你。”
厌清乖乖坐在凳子上等他们口中的大夫,还从他们口中得知刚刚关心自己的中年女人叫孙妈,是自己的奶娘,从小将自己照顾到大的。
但是当他问起小林这个仆人时,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魏满贤说:“小芝,院子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小林的仆人,但是你昏睡期间孙妈照顾你的时候倒是听你喊过这个名字,”他皱着眉问:“这个人是谁?”
厌清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摇摇头:“不,不用了,没什么,这是我乱说的。”
魏满贤的表情却不信,看起来好像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我带你去看看西医好不好?哥哥在国外待了几年,多少也对这些东西有所耳闻。”
厌清心想那我不得遭老罪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哥哥,不要。”
他一叫哥哥,男人英挺的眉眼就柔和下来,“你醒来的消息我派人去告诉父亲了,母亲也很担心你,在祠堂日日礼佛求神保佑,晚上我们吃顿饭,小芝好得这么快,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魏满贤身上有股冷调的木质香,应该是喷了香水,他穿得很考究,头发也弄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只是他每一次靠过来时,厌清身上的肌肉都会不自觉的紧绷痉挛。
这不对劲。
原本空洞的宅子忽然有了活人感和生活气息,却更让厌清感到警惕。
然而到了晚上,厨子做了一桌好菜摆出来,魏满贤口中所谓“十分关心弟弟病情”的两位大家长都没有出现。
魏满贤摸摸厌清的脑袋:“父亲赶不回来,母亲心力疲惫已经早早睡下了,我们明天再一起吃吧。”
厌清想你这个借口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小林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魏满贤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你又在想那个小林?改天我请个医生回来家里看看,你的脑袋还没好全,虑多伤神,父亲让我这几天都住在院子里好好照顾你。”
旁边的孙妈帮腔:“是呀二少爷,大少爷前些日子在国外谈生意,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老爷和夫人也在到处给您找大夫呢。”
厌清低头看着他们几个人在地上摇晃的影子,默默夹起一块儿鱼肉放进嘴里,“嗯。”
和小林一个说辞。
这些也会是假人吗?
第74章 古镇5
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厌清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神,那些窃窃私语还在不停的传入耳中。
“二少爷真是脑子坏了,怎么要想到跟乔家的少爷去私奔。”
“害, 二少爷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谁知道那天晚上会突然下雨,两个人逃到山上碰到了泥石流, 一死一伤。”
“要说那乔家的少爷倒也是个痴情种, 拼命护住了二少爷,只是可惜——”
“再怎么痴情也不能坏了规矩啊,触了那位.......”厌清的耳朵忽然一阵尖锐的嗡吟,私下八卦的仆人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发怒......的霉头。”
“所以你看, 二少爷不是回来后就一直被魇住了吗, 叫都叫不醒,老爷都准备叫人来作法了。”
几个人一顿长吁短叹。
厌清也想听一耳朵, 但爬起来时怀里的书本掉到了地上, 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几个仆妇,等他出门去看时,人早就已经避讳的离开了。
他拿出日记本,在上面写了“婚约”, “乔家少爷”几个字, 敛眉思索了一会儿,回房间去找了个斜挎包背上,日记本的大小刚好可以放进背包里面。
于是厌清揣着背包出了门, 摸索向小地图里面的目的点。
路上碰到的人都在热情地和厌清打招呼,厌清一一点头回应了, 听见家丁扭头和别人咬耳朵:“二少爷今天心情不错?平时他可不会搭理我们。”
“二少爷以前谁都不搭理,就连老爷和大少爷都不搭理。”
“昏迷了几天,醒来后就跟转了性似的。”
“嘘, 你小声点儿,小心被二少爷听到。”
“没事儿,前些年二少爷不是想跟着大少爷出国去学音乐嘛?但是他找的老师不愿意收他,说是二少爷耳力不过关。”
换言之,魏满芝有点耳背。
怪不得那几个家丁说悄悄话都不太避着他。
厌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脸色如常的路过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