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应该这样,他仔细想了想,离镇子最近的车站在二十公里开外,得乘坐汽车过去,当初来之时他是飞机转火车,辗转了好几天才来到这个小镇,如果想要厌清彻底摆脱小镇的控制,国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问题是,厌清似乎已经被洗脑,并不想跟他离开。
他该怎么劝服他呢?
亨利陷入纠结,在他的眼里,这些是陋习,是落后的东西,可是在那些镇民的眼里,这是理应顺从的传统,是天意,是不可违抗。
他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所以很清楚那个所谓的月神在这些镇民们心中的分量。
这太令人为难了。
晚上的亨利带着满腹心事入睡,这一晚他睡得极其不安稳,窗户边又有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的搔挂着窗户而发出的声音。
亨利从睡梦中惊醒,觉得口渴,决定下床找点水喝。
刚掀起床帐他就忽然僵住了身体。
今晚大抵是月色极好,清亮的月光透过薄薄的门窗投进来,当然,门外站着一动不动的两个身影也在月光的照耀下分毫毕现。
怎么回事?是家仆吗,他们大半夜的守在他门前做什么?
平时这个时候他门前根本不会有仆人在啊?
亨利不可否认自己确实被吓了一跳,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用平稳的声线问道:“哈喽,请问你们有事吗?”
门外的两个身影并不语,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好似两个雕塑似的。
亨利又在原地仔细观察了许久,时值深夜,外面起了风,晚风摇晃着树冠,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站在风里,那么头发的末端,垂下的衣角,还有腰带等等地方都要受到风的影响而产生细微的晃动。
但是门外的两个身影却不是这样,衣角直愣愣的探出来,带着股僵硬感,在风里面一动不动。
风更大了,树叶婆娑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大。
亨利稍微吞了口唾沫,决定过去开门看一看。
第二天早上院子里传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厌清在这声尖叫中惊醒,披上衣服来到吵吵嚷嚷的隔壁,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拖得长长的血痕。
亨利的脑袋被挂在了树上,双目微阖,身体在屋子里被砍得乱七八糟,满地都是碎肉,像是被大型动物撕咬过一般。
有人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厌清挤到人群前面去,魏满贤和魏深是在他后面到的,厌清注意到了魏满贤没有表情的脸和魏深微微皱起的眉尖。
魏深往前走了几步,拾起地上一张散落的纸片,揣进袖子里。
厌清记得魏深自己亲口承认过,石雕,玉雕,纸雕.......这些东西他都很在行,所以亨利死在院子里,是魏深的手笔吗?
魏深指挥几个胆子稍大的仆人进屋去打扫亨利的尸体,一箩筐一箩筐需要打码的东西如流水一般被送出屋子,魏深还让人挖了个土坑把尸体填进去,点了一把火全烧掉了。
厌清在吃午饭时鼻腔里还萦绕着那股人肉烧焦的味道,很冲,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让他食欲全无。
早晨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厌清发现早上还对着尸块儿惊恐呕吐的仆人这会儿却面色如常的和他打招呼,仿佛对早晨景象害怕至极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这些人心理素质都这么高的么,还是失忆了?厌清心里产生疑惑。
心态恢复得好快,快得早上的害怕就跟装出来的一样。
注意到这件事情,厌清花了一天时间暗中观察着院子里的仆人,每一个人都和平时的状态无异,活人感十足——在院子里死过人的前提下。
夜晚厌清带着困惑躺上床,捏着手里的雕塑沉思,不知不觉的慢慢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他一醒来,就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在叫他,披上衣服走出屋,厌清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亨利正抱着书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出来便缓缓笑开了,如往常般别无二致的和他打招呼:“早啊,小芝,我又来找你了。
厌清凝视着他在阳光下的脸庞:“你是亨利吗?”
“你在说什么呀小芝,”亨利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我当然是。”
厌清唇角扯出一抹笑:“你说是那就是吧。”
亨利并没有恼怒,碧绿色的清澈眼睛就像一块平静的湖面:“既然不愿意相信我的话,那你又怎么能确定,昨天死去的亨利就是真正的亨利呢?”
厌清的瞳心微微震了震。
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脸庞,亨利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真实是不分先来后到的,你能分辨得清楚吗?”
你能分辨得清楚吗?
你身处一个专门为你而设的测试场,在这里面真实与虚假交映,一边迷惑你,一边同化你,却又一边提醒你,死亡让你拥有了读档重来的机会,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你......知道现在的你,还能算是“真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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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哲学time[裤子]
第81章 古镇12
婚期愈近, 魏家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厌清今天被孙妈拉去试婚服,虔诚的孙妈脸上挂满笑容,指导厌清该什么时候展臂, 什么时候抬腿,把那一件件繁复的红裙套在他身上。
衣服上还有不少叮叮当当的配饰, 挂在身上重得很, 光是试穿就快花了三个小时。
厌清心里涌上一股诡异感,据说古代的新娘子会在婚礼上被要求穿得这么繁复沉重,完全是为了防止她们在婚礼上逃跑。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一件套着一件的襦裙,心想这对吗?
为了更加贴近“新娘”这个角色, 他的头上还被别了假发包, 戴上许多金钗银饰琳琅满目的饰品,等厌清回神的时候, 孙妈正在往他的口唇上涂口脂。
厌清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正当他抗拒的时候,魏深从门外走进来,厌清一开始还没发觉,直到镜子里的人实在站在身后凝视了太久, 他不经意对上了魏深的眼神, 整个人一激灵。
“小芝,”魏深含笑走上来,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摩挲着, 轻笑道:“很美。”
孙妈见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厌清低声:“你穿也会很美,要不要来试试?”
他的阴阳怪气对魏深来说根本不痒不痛, 魏深弯下腰去,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含糊着说:“我本来想让人给你这里穿一个耳洞, 感觉珍珠耳坠会很适合你。”
厌清面无表情:“谢谢,你自己留着吧。”
魏深发出沉沉的低笑,细长的舌头幽幽往耳孔里面钻,厌清觉得自己的脑髓都快要被他吸出来了,忍不住躲开道:“别弄,再弄我就把裙子撕了,延误你们准备的期限。”
好无力的反抗,这句话出来给他自己都要气笑了。
魏深的唇侧移,触碰到他的唇角:“没关系,我提前让人准备了两套。”
厌清:“.......”
一道劲风袭向脸颊,魏深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他的拳头,舌头顺势撬开了厌清的牙关。
厌清:“呕。”
厌清:“呕呕呕——”
魏深不得已退开,似乎很无奈的看着他:“怎么又应激了?”他抚着对方的脊背:“好了,好了,先喝点水缓缓。”
厌清的一只手伸进包里攥着那把匕首,反复捏紧又松开,不行,还不到时候,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慢慢将气息顺下来,让自己恢复平静,“好了,你看也看过了,该让我把衣服换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