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觉得下半身没知觉。
厌清摸索到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用眼睛丈量着那团碍眼的肉瘤。
等托菲斯推门走进来, 惊悚的发现原本洁白干净的床铺在一个早上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张血床,而坐在床中间的伯爵正低头表情认真无比的拿着把匕首轻轻刮着什么东西,发出一阵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走近了才发现他在刮自己的腿骨。
托菲斯夺走他手中的匕首,“伯爵, 您在干什么?!”
厌清眨了眨眼, 跟中邪似的回神过来,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腿皱眉,“好疼。”
托菲斯心里诡异的被他血刺啦呼抱着腿的样子击中了一下, 忍不住放缓声音:“你不去弄它就不会疼了,好不容易给你找医生包扎好的。”
厌清不说话了, 盯着自己的残腿发呆。
“丹尼尔也消失了,你和他到底去了哪里?”
“井里。”
这个回答让托菲斯表情惊诧,“你们找到井了?!”
不, 厌清心想,与其说是他们找到了井,不如说是井找到了他们。
厌清撑着身体想下床,这时才发现自己左手手心里竟一直攥着什么东西。托菲斯对他说:“你被捞上来之后就一直攥着左手,无论我们怎么掰也掰不开。”
摊开手心,里面正静静的躺着一条项链,这下轮到托菲斯惊诧了,“这......这怎么会?”
那个月亮的图案......那分明就是托菲斯之前送给他的那枚月神项链,只是厌清手心里的这一条锈迹更严重,破损地方很多,比厌清脖子上的那条多了更多岁月的痕迹。
托菲斯带着不解和疑惑,用指尖挑起那条古旧的项链,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很久很久才问他:“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拿的?”
厌清说:“就在那个无头怪物的喉管里,它想吞下我的脚,是我靴子上的挂饰把项链给带出来的。”
托菲斯忽然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对厌清说:“那个怪物的特征是什么,你仔细想想?伯爵,我想我得明确的告诉你,我给你的项链是独一无二的月神圣物,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条,它也更不可能会生锈,会破损,遑论变成这副模样。”
“你是指我拿出来的这条是假的,还是我脖子上的这条是假的?”
“不,”托菲斯摇头:“这两条都是真的。”
“那你说——”
托菲斯打断他,脸色非常凝重,语气沉沉道:“问题就在这里,伯爵,你还不明白吗?”
项链是圣物,它可以为佩戴者带来庇护,这或许也是厌清能够侥幸从井里逃离的原因之一。反之,如果项链上面出现了锈迹,那就代表它的主人受到了污染,所以这些污染夜以继日的持续反哺到项链身上,才会导致生锈。
厌清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那个怪物......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不,先想想那怪物身上有什么特征?对,特征。
厌清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忽然极其在那怪物后颈处,在一块没有生长着人脸的皮肤上,有一块小小的,形似残月的浅色胎记,他也是拔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
厌清对托菲斯说:“看看我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一块胎记?”
托菲斯看了下:“没有。”
不,不是这样,那个怪物的身体鼓胀,长满人脸,皮肤的位置有所移动。于是厌清拉下自己的衣服,朝他露出后背:“现在呢?”
托菲斯一愣,紧闭的双眼眼睫微微颤动片刻,带着凉意的指腹落在他后肩胛上,“这里......确实有一块胎记。”
“什么形状?”
托菲斯抿唇:“弯月。”
那就是了。
厌清心想,任务失败了,他并没有成功带着迷失目标离开,反而自己也迷失在游戏里,逐渐变成那些东西的承载体,直到身体异变,融合,膨胀,皮肤上长满人脸,肢体畸形,被人锁在暗无天日的水室里,日复一日的等待被过去的自己找到。
那个无头的怪物就是他。
是未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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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西和温彻斯在城堡的另一边,在发现厌清的那条水道乘船往里划去,船尾的老式发动机运作时会发出突突突的声音,而且地下黑得看不见任何一丝光亮,照明全靠手里的煤油灯,突突声在幽长的水道里回响着,像黑暗中某种怪物的咆哮。
往里面走得越深,周围的气氛就越阴森,气温也愈加的低,很快赛西就感觉到冷了,哆哆嗦嗦的问温彻斯:“我们到哪里了?”
温彻斯和他不一样,在黑暗里也能勉强视物,所以显得比赛西冷静许多:“不太清楚,但我猜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水里时不时有一些看不清的影子飘过,偶尔会碰到他们的船底,甚至卡进船尾的螺旋桨里面,发出一些什么东西被搅碎的声音。
赛西惊慌失措的试图寻找一点安全感,把身体朝着温彻斯的方向挪去,温彻斯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没有理会。
沿着水道越往里,他发现里面的空间越发宽阔,难以想象恢宏庞大的城堡下方还藏着这样一个隐蔽的空间。
不知继续往里面走了有多久,温彻斯的视线里面闯入了一座桥。
他连忙靠岸停船,带着船上的工具沿那座桥上走去。
这桥的样式很奇怪,修建得像某种通往祭坛的通道,继续往前走,两边有聚集的虫堆,有零落的白骨,他们到达一块儿石碑处。石碑旁边有一摊血迹。
温彻斯的手握成拳,让自己不去看那些滴得到处都是,像凶杀现场一样的血,提着煤油灯去看前面那一片巨大的空间。
通往下方的楼梯从中间一半断开了,残骸坠落得到处都是,昭示着这里曾有过怎样惨烈的一场争斗。
温彻斯对赛西说:“我待会儿把绳子系在你的腰上,你替我下去看看下边的情况。”
赛西望着底下空荡荡的地方,有些害怕:“我......我可不可以不下去?”
温彻斯挑眉:“我下去也行啊,关键是你在上面能把我拉得上去吗?我们毕竟得找到让伯爵变成那样的原因,不是吗?”
赛西挣扎一会儿,咬咬牙:“好,我下去。”
于是温彻斯把绳索绑在赛西的腰上,绕过他的大腿和胳膊固定住,紧接着慢慢的将赛西放下去。
下到接近三四米的高度时,赛西感觉脚下稍微有点儿可以踩住的地方了,于是伸着手里的煤油灯去查看。
“啊——”下方传来赛西的一声惨叫,温彻斯连忙问怎么回事,底下的人惊魂不定的捂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看着那个伏在地上体形庞大的怪物。
它皮肤上的人脸都在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息似的,那怪物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来攻击他,反而懒懒的趴在地上,莫名透出一股子温顺的错觉。
赛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个无头怪物,越看他的身体里就越升起一种沸腾的感觉,然后他注意到了怪物的身后,它的身体与墙壁的夹角之间,有一个样式古怪的宝箱。
水底下开始有一只只手伸出水面,不停的向赛西招着手,密密麻麻的在水面上挥动着,赛西一时感觉胳膊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他抖动着绳索,示意温彻斯把自己拉上去,然后把这个发现告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