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疏冷着个脸,脚下生风,一个委身钻过闸机栏杆,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霍屹森把大衣给他披上,嘴巴张了张,又紧呡回去。
他不会安慰人,也不懂得说漂亮话,理智告诉他说多错多。
林月疏旁若无人径直往前走。
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昨天物色好新的暖床工具人,对方私信都点开了,却在犹豫半天后关了手机。
没有想通缘由,到现在也没有,而霍屹森追在他身后的感觉,令他产生相同的烦躁。
突然,前方一家面馆吸引了他的注意。
面馆门口围了很多人,热闹非凡,走近一看,是一家主打“爆辣”特色的面馆正在举行比赛,凡是在五分钟内吃完两斤爆辣牛肚面,就可免单并获得千元奖金。
一个二十冒头的小伙子为了赢下一千块给女朋友买口红,辣的人都恍惚了,大汗似瀑布,还在坚持,女朋友抱着他哭说不要口红了,让他别吃了。
林月疏看了半晌,“哈”了一声,抬头,视线捕捉到霍屹森。
霍屹森眉宇一敛,不说话,回望着他。
小伙子的坚持不懈,赶在最后一秒吃完了面,免了单拿了奖金,人也走不动了,坐在路边低着头直喘气。
林月疏扬起下巴,意味不明地说:
“年轻就是好,有冲劲干劲,做什么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才叫诚意~”
霍屹森看了眼那辣的不成人形的小伙子,声音低了低:
“如果我赢了比赛,今年一起过年。”
林月疏眉尾一挑:“好啊。”
他料定霍屹森赢不了,一个号称吃垮川贵湘赣的小伙子都辣的差点没了,霍屹森这种滴辣不沾的人能吃两口意思下就算是突破生理极限了。
他也不是想折磨霍屹森,只是希望霍屹森看清楚他就是这种人,早早放弃吧。
霍屹森脱了西装往桌前一坐,立马围上来不少人看热闹。
老板端来脸盆大小的面条,红通通一片,光是看着都觉得辣眼睛,靠得近的人连打几个喷嚏。
林月疏拧着眉,到底是被自己无聊的恻隐之心打败了。
他抓着霍屹森的衣服:“算了,别吃了。”
霍屹森拿起筷子,再次确认:“赢了就能一起过年,对不对。”
林月疏直勾勾望着他,没说话。
随着店老板的哨声响起,霍屹森夹起一大坨面塞进嘴里,呛的他直咳嗽,到嘴的面又出来了。
人群笑出了声。
林月疏还是皱着眉,揣在兜里的手不断收紧。
滚烫的面,魔鬼椒研磨成的辣油,霍屹森的脸很快红了,额角冒出豆大的汗珠,雪白的衬衫上落了大大小小的红油点子。
有围观大婶看不下去了:“算辽算辽,别折腾自己。”
霍屹森没说话,喝一口冰水,继续往嘴里赛面条。
他紧紧翕着眼,吞咽的动作晦涩又艰难,嘴巴也又红又肿。
老板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已经过去一分半了,加油喔!”
林月疏虚虚移开了视线。记忆中的霍屹森,总是穿着得体坐在高级餐厅里,手法娴熟地切着顶级美食,慢条斯理地咀嚼,吃过东西后的衣服也依然干净整洁。
眼前的场景让他觉得恐怖,陷入爱情泥沼的人,无一例外会变成没有理智和自尊心的野兽。
他不要那样。
过程中,霍屹森几次咽不下去。
滚烫和爆辣在口腔里疯狂互殴,所及之处都是火燎般的剧痛。
他被呛的一直咳嗽。
老板听店小二耳语一番,惊觉眼前这位是号称亚洲第一大财团的独生子,怕了,忙赔着笑:
“这位先生,不要为难自己,您勇气可嘉,我给您免单好了。”
霍屹森喝了口冰水止咳,道:“不用。”
说完,继续机械地吞咽。
老板更害怕了,眼神示意计时的店员悄悄暂停一下,给这位大佬一点缓冲时间。
店员心领神会,刚要按下暂停键,一只大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
店员愕然,看过去,霍屹森依然痛苦吃面。
“先生,还剩一分钟,您得加把劲儿了。”老板提醒道。
脸盆里的面就像有无限繁殖的能力,吃了半天一点不见少。
霍屹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手托着脸盆,另一只手捏着筷子往嘴里扒拉面条。
长这么大,没有过这种体验。
老板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霍屹森看了眼剩下的半盆面,快速喝了口冰水,用筷子卷起面条使劲往嘴里塞。
“五、四、三——”
“嘭咚”一声,脸盆摔桌上,汤汁四处飞溅。
霍屹森低着头,拎着筷子的手不住颤抖:“吃完了。”
“恭喜你霍先生!”老板释然松了口气。
林月疏听到报喜声,神情一怔,缓缓看过去。
霍屹森头垂得很低,耳朵、脖子、哪怕是手指都泛着一层呛人的红。
筷子无力地掉在地上,而后是在寒冬腊月里大颗掉落的汗珠。
老板赶紧送上牛奶给他解辣,拍打着他的后背询问他能不能坚持。
霍屹森抽过纸巾,优雅擦拭过嘴角,抬起头,黑沉沉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林月疏身上。
林月疏紧紧呡着嘴,良久,别过脸,嘟哝一句“何必呢”。
领到一千块奖金,霍屹森站起来,扶着墙壁闭着眼缓了许久。冰水和滚烫爆辣在胃里交融,酸水一股股往上返流。
他捂着红肿的嘴,尽量站直身子以使自己足够体面。
而后对林月疏道:“赢了,你得践行承诺,今年一起过年。”
林月疏望着他的脸,湿红一片,衬衫领子也被汗水洇湿,脖颈暴出条条青筋。
“犯得着么。”林月疏语气很不好,“你不是最喜欢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干脆把我当个屁放了,理会我干嘛。”
霍屹森轻叹一声,从林月疏手里拿过大衣穿上,语气淡淡:
“春节,是一家人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奔赴同一地点团聚的日子。”
林月疏双眼骤然瞪大。
寒风肆虐,吹得眼前忽然模糊一片。
“谁跟你是一家人。”林月疏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家人不会下令封杀我,也不会让我莫名其妙欠下二百多万。”
好吧他就是小心眼。
霍屹森抬手轻轻揉了揉剧痛微麻的嘴唇,轻叹一声:
“对不起,我承认我嫉妒,我也知道错了,为自己草率的决定真诚道歉。”
林月疏回头,瞥他: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霍屹森笑了下,眼前忽然一黑,身体流过一阵剧痛。
高大的身形缓缓下坠,扶着墙壁的手指擦出一片血痕。
“霍、霍屹森?你死了么?”
昏迷前,他听到林月疏的声音在耳边盘旋。
*
医院里。
林月疏望着滴滴答答的输液瓶,翻个白眼。
就为了和他一起过年,霍屹森把自己吃到胃穿孔,何必呢。
医生说霍屹森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忽然暴饮暴食以及刺激性食物加剧溃疡,喜提时尚病号服。
林月疏听完,又是一记白眼。行吧,霸总。
好在是霍屹森身子骨硬朗,很快也醒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