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时候他可以不管,现在知道里面很有可能发生的事,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林哥,我想救他。”走出两步,施浩晨回头。
是救巩思源,也是救被困的自己。
他目光坚定,即便林倦和盛天纵不同意,即使他进去了很有可能起不到作用,他还是要进去。
“正好,我亦有此意。”林倦抬步跟上。
盛天纵能怎样?只能无奈跟上。
手术室里,血气冲天,一扇门,隔绝出两个世界,门里,是地狱。
到处都是血,鲜红的血如同印在视网膜上,无论往哪个方向看,眼前都是一片血色。
巨大机器嗡鸣声响起,医生护士围着手术台,它们已经彻底没了人形,它们的身体由各种生物拼接而来,说不出的怪异。
前肢拿的手术刀变成餐刀、叉子,手术台成了一张大型餐桌,手术台上的少年,是供给怪物们享用的美味佳肴。
施浩晨使用【暗影】,暗影化为一片潮涌,扑向前方。
扑了个空。
不论施浩晨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触碰到围在手术台前的怪物。
“为什么不行?”
恍惚间,施浩晨眼前的景象变了,他不再是旁观者,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身体被束缚,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无法动弹。
手术台很冷,冰冷沿着后背皮肤刺入骨髓,头顶的光很亮,却带不来一点温度,他被冰冷、无情、垂涎的目光注视着。
头顶的灯化为千万道贪婪目光。
它们看着自己,思考从哪里下嘴。
柔软的腹部、鲜嫩的内脏、有嚼劲的肌肉……
亮光之下,无所遁形。
冰凉的刀刃落在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要死了吗?
我是谁?
“砰!!!!”
餐刀即将划破皮肤的一刹那,施浩晨听到一声巨响,身上的束缚消失了,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恢复清明。
手术台上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
林倦已经动手了,施浩晨转头,看到林倦手持巨大木锤,一下砸到手术台上。
旁边几只怪物半死不活歪着,头已经被锤瘪了。
施浩晨心中憋着一口气,他使用异能,【暗影】如同海啸,猛冲而下。
整个手术室开始摇晃。
头顶的光忽明忽暗,挣扎着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手术室陷入黑暗。
林倦摸黑解开巩思源身上的绳子,感受到他在发抖,安抚道:“已经没事了。”
巩思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声音哽咽:“太迟了,太迟了,你们出现的太迟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施浩晨不解。
黑暗中,无人看到,巩思源的身体正在坍塌,坚韧的、扭曲的、繁复的触肢从他身上长出,他化为一滩泥,被人踩进尘埃,他在无尽痛苦中积聚力量,长出世上最坚固的壳。
一道微弱的光出现在前方,光越来越亮,林倦用手挡了下眼,等适应光线,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小巷子里。
巷子杂乱,垃圾桶里散出难闻气味,偶尔有几个人影出现,林倦看不清他们的脸。
直到一名少年出现。
那是腼腆、瘦弱,但还算健康的巩思源。
巩思源怀里抱着什么,饭店里出来一个人,用力推了他一下,少年被推倒在地,怀里的东西全洒了出来。
林倦看清,那是几个包子。
包子滚落地上,脏了。
推少年的男人高高扬起手,用力落下时,遇到一股阻力。
林倦用力反推回去,男人哪敌的过他的力气,直接被掀翻出去。
“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清透嗓音,紧闭双眼等待巴掌落到自己身上的少年小心翼翼睁开眼。
逆着光,突然出现的长发青年如同神明降世。
巩思源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愣愣看着,嘴巴张了张,“我”的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你的包子好像脏了。”
巩思源慌乱低下头:“是,没关系,脏了没关系。”
看他一副受惊小老鼠模样,林倦“啧”了一声,转身。
脚步声远去,巩思源心中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
他要走了吗?
他慢慢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讨好的眼。
刚才还气势汹汹对他动手的男人正一脸讨好看着自己:“小同学,我刚刚不小心砸落了你的包子,我两倍赔给你,不,十倍,十倍赔给你!”
巩思源茫然。
他不知道男人怎么突然发生这么大转变。
抬头往上看,看到了青年耀眼到夺目的脸。
林倦拎着男人衣领:“好好道歉!”
男人哪想到,和平常一样欺负一个从不反抗的小孩会招来一尊煞神。
青年一身怪力,他都不知道对方怎么做的,等反应过来,身上剧痛不已,偏偏还找不出伤痕。
生怕自己再挨打,男人连忙道歉,态度好的不行。
“对不起,对不起,小同学,我不该推你,我错了。”
男人表情扭曲,是疼的,巩思源不知道,害怕往后躲了躲。
林倦把男人拎到一边。
一百六十斤重的人,他拎起来轻飘飘的,看到他动作的少年不自觉睁大眼,震惊不已。
“去买包子吧,”林倦松开他,好心提醒,“别想逃哦,我速度也是很快的。”
男人脚步一顿,疼得龇牙咧嘴:“是,是,我马上就去买来。”
赔罪的包子有很大一包,刚出锅的,热腾腾,巩思源抱着包子,不知所措。
像只突然得到投喂的小流浪。
林倦没忍住,摸了把他的头发:“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我家很破,”少年不好意思低下头,“我……”
“我只是送你回去,包子要冷了,你是给家人带的吧?”
想到在家里等自己的奶奶,少年不再说话。
时间飞速,除了一些巩思源被欺负的时候时间流速是正常的,其他时间仿佛被按了十倍速键,眨眼就过了。
林倦每次都精准出现在少年被欺负地点附近。
他每次都及时出手,避免了少年被欺负。
像个固定N.P.C。
那天,林倦和往常一样,刷新到巩思源附近。
巩思源刚从医院出来,神情恍惚,连迎面而来的车都没看到,林倦连忙把他拉到一边。
有林倦在,他的日子好过不少,至少不用担心在校外被欺负了。
林倦教会了他反抗,林倦让他知道,面对欺负,他是有能力自保的,肉眼可见的,他自信了,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所有事情仿佛都在变好,就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上天给了他一个沉重打击。
巩思源想不通,为什么是自己。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了,他认识了亦师亦友的青年,他有了朋友,有了对未来的希望,所有对未来的憧憬,都在那张轻飘飘的报告单下,化为虚影。
这一刻,巩思源给林倦的感觉,比初见时还差。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又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巩思源想笑,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真的没有。”
林倦知道他身上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脑子一转,林倦试探性开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巩思源身体一僵,逃避般移开视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