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过去, 在他彻底陷入绝望前, 一双幽暗的眼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双巨大的眼，隔着遥远距离，仍能看出, 那并非一双寻常生物能拥有的眼。
无悲无喜的目光注视他。
更远处的迷雾中, 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主教眼神恍惚了一瞬，突然惊醒。
望着熟悉的床顶, 主教捂住胸口, 安抚用力跳动的心脏。
不是梦。
他很清楚,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一个简单的梦。
神以梦预示人间，他在梦中得到崭新神谕。
神祭大典提前了。
“先是推迟, 又忽然提前，这么大的圣蛇教怎么跟个草台班子似的。”听到消息，邓文若忍不住吐槽。
好歹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个重要祭典, 可以说推迟就推迟、说提前就提前吗？
“应当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让大典必须提前吧。”林倦捏着从手腕处垂落的一截触手，答得漫不经心。
因为体型太大险些被送走的触手紧紧贴在青年身上，不肯分开分毫，像极了一只有分离焦虑的小狗。
邓文若没眼看。
平云瀚点头：“少主猜的不错，圣蛇教那边隐隐有传闻, 说主教和几位神父同时得到神谕，才将神祭大典提前。”
“真有神谕？”林倦直起身子，略感兴趣。
“他们做了同一个梦, 神谕是梦中得来的。”平云瀚知道这里本就是强大诡异的领域，不觉得梦中得神谕之事奇怪。
有诡异存在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神祭大典推迟又提前，肯定和这处领域里的诡异有关，说不定他们要找的突破口也在这里。
平云瀚与邓文若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郑重之色。
“圣蛇教可能会借神祭大典做些什么，少主务必小心。”
林倦轻笑了声：“我知道。”
他也等着神祭大典。
一旦心中生出了怀疑，有些东西是经不起推敲的，林倦心中有一团怎么也解不开的迷雾，每次深想，都会被什么挡住。
这次神祭大典，说不定能解开他心中的一些疑惑。
目送邓文若和平云瀚离开，林倦无意识挠了挠触手背面。
好比这两个人，林倦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俩人的印象，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不难看出，他们认识他，知道他的真实力量。
连曾经操控者都不知道的事，林倦不觉得自己会把这样的秘密随便告诉他人。
还有俨……
他们似乎也认识。
不急。
林倦垂下眼眸。
很快，真相便能浮出水面。
从林倦处离开，邓文若低声开口：“我们被困这么久，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别想太多，”平云瀚拍拍他的肩膀，“神祭大典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得弄清楚。”
邓文若打起精神：“是！”
两人分开寻找，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外界。
刘局看着屏幕上的污染值监测数据，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上形成领域的诡异，经验严重不足，即使有庄羽枫这个从末世后期回来的异能者，还是感觉很麻爪。
“还是联系不上林先生他们吗？”
诡异特事办蓉城分部负责人脸色难看：“联系不上。”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不管他们怎么尝试，都得不到一丁点回应。
负责人不愿相信他们可能遇害的结果，深呼吸一口：“我们会继续尝试联系。”
“这个数据波动……”庄羽枫盯着屏幕上起伏的数据，“污染值突然增加，会不会和林先生有关。”
这片区域的污染值一直在缓步上升，只在不久前，突然暴增了一瞬，又很快跌落。
“失踪人口有多少了？”刘局问起另一个关键问题。
他们抵达蓉城不久，发现蓉城周边陆续失踪了不少人，只是这些人的亲朋好友被下了暗示，没发觉自己身边有人失踪。
负责统计失踪人口的异能者调出数据：“截至目前，统计结果是三百二十七人。”
三百多人。
若不是他们来了这里，动用异能查询，就这么轻飘飘被抹除所有痕迹。
“污染值仍在攀升，不能等了，尖锋小队准备，强行突破领域！”
“是！”
盛天纵带队，缓缓走进领域。
神祭大典被提前到第二天，林倦一大早起来，被套上繁复华丽的祭祀服，触手隐匿身形，悄悄缠绕在他手臂上。
今天外面格外热闹。
林倦一路走来，看到各种半兽人模样的臣民，他们情绪激动，狂热前行，随着靠近举办神祭大典的广场，身上的兽类特征越发明显。
参与神祭大典的人数太多，圣蛇教在请示神明后，将王宫外的一处广场收拾出来，当做神祭大典举办地。
顺着乌泱泱人群看去，林倦看到被人群包围在中央的巨大白蛇雕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座雕塑比初见时暗淡不少。
缠绕在手腕上的触手似乎感受到什么，有些躁动。
林倦隔着宽大袖袍拍了拍它，触手安静下来。
神祭大典是一项全民参与的神圣活动，邓文若、平云瀚、以及恢复了部分记忆的另一名异能者均混在人群中。
林倦看到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林倦。
作为这片土地明面上的拥有者，林倦拥有最高仪仗，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更不用说，为了显眼，林倦选择了最高规格仪仗出行。
高高在上的，身着繁复华丽礼服如同神明降临的青年漫不经心移开视线，围在他周围的半兽人不知何时脱离了狂热状态，不自觉盯着他。
视线逐渐痴迷。
从狂热到狂热，只是这一次狂热对象换了。
主教站在巨蛇雕塑前，不知名语言从他口中吐出，如同一阵清风拂过，所到之处，半兽人纷纷异化。
——从人堕为彻底的兽。
广场上最多的，是蛇。
主教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地上爬满了长长短短、五颜六色的蛇。
这些蛇彼此缠绕、吞噬，若从上空看，可看出，它们蠕动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诡谲的图案。
唯有图案中心处，本该作为最核心的部分，屹立着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是一名半蛇人。
林倦站在蛇群中，用异能抵抗住异化的平云瀚三人围在他周围。
“这就是所谓的神祭吗？”邓文若看着层层叠叠的蛇，头皮发麻，“真正的祭品是我们所有人？”
“难怪，”平云瀚喃喃，“难怪我们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他们准备的祭品在哪里。”
神祭大典，指向如此明显的名字，平云瀚此前一直疑惑，按圣蛇教对神的看重态度，举办一场大典怎么也该有足够贵重的祭品。
他想过很多，也想过一些不好的，但他没想到，祭品会是生活在这片土地的所有人。
空气里，污染气息涌动。
平云瀚发动异能，仔细感受波动的污染，越感受，他脸色越难看。
“怎么了？”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波动，林倦偏头，问。
“这些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祭祀阵法，包括我们在内，若我没分析错，我们所有人的生机都是这个阵法的养料，用来供养背后的某个东西，我感觉到我的生机在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