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联盟归根到底是贵族政治,议员们最在意的,是手中的权力。
此举即便不能在民间引发风波,但必然要掀起联盟内部的惊涛骇浪。
瓦伦丁想方设法赚钱、筹备王室武装,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刨联盟议会的根,从议员们手中抢夺权力。
议员们不可能不对他做出反制。
能不能扳倒瓦伦丁另说,但大概率要逼得这位帝国王储不得不把手中现有的虫型作战武器拿出来——如果瓦伦丁还想继续掌权的话。
这才是伊修斯的目的,也是他拒绝跟对方交易,不断逼迫瓦伦丁的原因。
虫型作战武器一旦爆出,所有人都会看清这位太子殿下的真面目,除非瓦伦丁真的强到足以跟整个联盟军团抗衡……伊修斯知道瓦伦丁不可能不在曝光他的身世前,为自己留后手,但他不得不赌一把。
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一旦给瓦伦丁更多机会,让那些半人半虫的武器不断研发、升级,储备足够的数量,未来只会更没有胜算。
……
路衍差不多猜到了这些。
可他更担心的是,除了虫型作战武器,瓦伦丁手里还有别的大招。
作为手握剧本的穿书者,其他人很难从路衍这个角度考虑——虫型作战武器不过是条支线,原著中并没有提及,瓦伦丁虽参与其中,可就路衍从铃兰城了解到的状况,这位太子殿下并非一直在和苏理查合作。
苏理查和库洛努斯才是最初研发虫型作战武器的人。
但瓦伦丁却能为对方提供用来培育虫型作战武器的虫蜜……虫蜜到底是什么东西,瓦伦丁从哪里弄来的?
他手里真正的底牌是什么?真的只是虫型作战武器吗?
路衍忽然想到一个细节:
原著中瓦伦丁的目标一直是扩充王室武装,因为觉得帝国未曾统一,编外星群纷争不休,王室备受掣肘,联盟军团连虫灾都抵御不了,无法真的给百姓们带来好日子。
这是他的人物动机,也是作为主角最核心的故事线:争权。
可故事中瓦伦丁还有个姐姐,是个Omega,因为顺位继承制,本该是这个姐姐当储君……可姐姐失踪了。
失踪但又没有确认死掉,因为没有找到尸体,所以老皇帝一直不把王位传给瓦伦丁。
瓦伦丁做了上百年太子,就算老皇帝近年来缠绵病榻,也并没有把权力让出来。
按瓦伦丁人物动机所展现出来的野心和手段,就算老皇帝不给,他也本该早早取而代之,至少实权是在手里握着的……如此才能跟他的目标契合。
可作者偏又给他竖立一个“人淡如菊、超凡脱俗”的高岭之花形象。
瓦伦丁至今还居住在卡纳亚星的歌布圣钦王宫——但联盟真正的政治枢纽,其实是联盟议会所在的温港星域。
按瓦伦丁从前的说法,卡纳亚是联盟主星,作为帝国太子,他在这里执行公务更方便些,且依据联盟宪法,帝国王室只是作为象征联盟统一的吉祥物,不该过分参与政治。
所以,他的高岭之花形象与不惜一切争权的动机是相悖的。
且不说是作者烂尾的锅……路衍在多次穿书经验中已了解得很清楚,剧情逻辑一旦相悖,书中世界在演化过程中,会自行想办法扭转过来。
所以,以瓦伦丁目前展现出来的形象,和他截然相反的真实目的,不定要演化个什么原著没有的背景。
瓦伦丁为什么要一直在歌布圣钦王宫住着?
……
路衍这样愁着,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很想到伊修斯房间看看。
这些由原著倒推出来的猜测,不一定能直接讲给对方,但他也很想知道,伊修斯现在是什么状态,会不会被网上的谩骂影响……
他想起伊修斯当初说的——“这孩子流着尹姝钺和闻沅的血,在人们眼中当然该死”。
伊修斯会觉得自己该死么?
路衍想起这些,心里就莫名一紧。
他犹豫着看向菲克斯,忍不住想多问一嘴。
可又想,自己以什么身份?
他不过是伊修斯养在身边的金丝雀,一个为对方提供精神力抚慰的物件……金丝雀该去追寻雇主的身世过往么?况且对伊修斯而言,又是如此敏感忌讳的问题。
伊修斯大概率不会想让他掺和。
路衍这样想着,情绪黯淡下来,盘腿坐在地板上。
如果是为了任务考虑,他最好找个合适的时机,想一些足够巧妙的话术,而不是现在,凭着一腔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到底在为伊修斯忧虑什么?
这可是原著最大反派,能从尹氏当年的灭门惨案中逃出来,还能在编外星群发展成如今最大的势力……有什么需要他去忧虑的?
路衍茫然地仰头躺倒下来。
眼神空空地望向头顶的天花板。
……
另一边,伊修斯刚应付了一众关切和慰问。
出乎他意料的,手下战员除了些许从未跟他打过交道的新人,没有人选择脱离战队,更没有人表示想走……
甚至不少将领跑到他跟前,询问如何加强巡逻,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绯石星群自不必说,洛伦早早跟他打来通讯,让他尽管放心;刚被收服占领的哥涅星群倒有不少民众们反应挺大,但都是别有用心的星匪们在暗中挑唆,有的还组织起了几场游行示威……处理起来并不麻烦。
总的来说,状况比伊修斯想象得好。
他大致做了一些安排。
等一切尘埃落定,伊修斯回到房间歇下,等了很久,忍不住问菲克斯道:“路衍呢?”
这么长的时间,伊修斯等来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等到路衍。
他以为这个小Omega多少该来问问。
结果菲克斯告诉他:“路衍先生睡了。”
伊修斯:“……”
*
同一时间。
卡纳亚星球,歌布圣钦王宫。
液态流金造人安拉将联盟议会最高席别议会长拉斐尔连拖带拽地送到瓦伦丁面前。
伸手一推,拉斐尔踉跄着“哐通”一声跪下。
已近四百多岁的联盟议会长保养得宜,从容貌上看还是个健壮的中年人,身体机能却已经衰老,经不起安拉这一通扯拽。
拉斐尔想站起来,又被安拉一脚踢中膝窝,只听“咔嚓”一声,惨叫声随之而起,凄厉盘旋在帝国宫廷华丽又空荡的穹顶。
瓦伦丁端坐高台,目光慈悯地垂下,看着在他宫廷地板上打滚的人。
半晌,安拉取了支止痛剂过来,拎起拉斐尔,注射进他的胳膊。
拉斐尔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终于缓过劲来。
眼神怒气冲冲地望向高台上的瓦伦丁。
拉斐尔啐了一声:
“好,好一个太子殿下……我念你是我多年挚友,信你邀我到内廷坐客,却不曾想,你竟敢将我扣下!你……你以为这儿是你的地盘,你敢如此对我动手,就不怕联盟军团直接打过来?不怕议会投票,干脆废了你们王室吗!”
瓦伦丁低嗤一声,似乎厌恶对方的愚蠢,又像看好戏一般,轻笑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些废话,既然敢把你扣下,自然用不着你替我操心以后的事——你不该先问问我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