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得到爱。
原世界里, 他的父亲不会给他爱,其他人就更不会。他只在午夜难以入眠时, 或者太痛苦时, 偶尔地、偶尔地幻想如同空白的母亲, 幻想她爱他。
而现在,他的妈妈就在眼前, 抱着他, 说她爱她,说他值得所有的爱。
幻想成了真。
温热的液体充盈在眼眶, 视野在晃动,像梦一样, 他怕梦醒, 拼命眨动眼睛,挤出那些液体。
液体就顺着他的脸落下, 砸在他的掌心, 他低头一看。
啊。
是水溢出来了。
“妈妈,我也爱你。”谢潭抱住女人,埋进她的怀里, 放任自己哭泣。
长到19岁,他第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
谢漪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他,唱摇篮曲似的,谢潭觉得自己在她的怀里睡了一觉,一直飘摇的疲惫在她温柔的羽翼里融化了。
好像能补足19年的空白。
等哭到缺氧的感觉缓和,谢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在她的怀里更不敢抬头了。
他都这么大了,怎么、怎么能在妈妈的面前哭成这样?
“呀,真的像小猫咪一样!”
谢潭听到谢漪逗弄的话,更不好意思了,闷声说:“妈妈……”
“哈哈,有什么不好的,小猫多可爱!你是小猫,我就是猫妈妈啦,跟着儿子蹭个这么可爱的称号,我的天,太萌了。”谢漪激动地抱着他贴贴脸蛋。
“妈妈都能看见?”
“当然啦,我就是漫画的作者,我还能不知道?”
“哦,对……”谢潭有点晕乎乎的。
谢漪又尖叫一声,抱着他猛蹭:“太可爱了,不愧是我生的!”
谢潭就红着脸,任由妈妈贴贴。
“那最初我在漫画看到的那一则……”
“那个呀,那个是面向大众的,但愿望是只对你一个人的,系统只会捕捉你一个人的愿望,它一直等待着。”她笑起来,“我说过的,这个愿望只属于你,你想好了吗,潭潭?”
谢潭:“我想好了。”
“不会后悔?”
“不会。”谢潭没有犹豫,“只是这个愿望很自私。”
他没敢看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有什么样的愿望,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他只想抓住自己能抓住的。
他为所有人牺牲是其他角色和论坛的解读,不是他本身,如果将他所爱之人和整个世界摆在天平上,硬要他选一个,他会选择前者。
“我最初的愿望就是自由,也没在意末日如何,记得吗?我们是一样的,我只是见过很多悲剧了,所以更希望看到happy ending,但那是我的期望,应该我去实现它,而不是背负在你的身上。你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倘若非要我选一个,我会选择你幸福的那个结局。”
谢漪笑着说完,又伸出食指,严肃不少:“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不妙吧?以我对小临的了解,你的存在在她眼里是超越苏荒那老东西和我那个便宜哥哥的‘失控’,她要除掉源头,可也没放过那两个家伙。”
她指着周围:“你就在镜子里,她要毁掉镜子,到那时候,镜子被打破,你是离开镜子了,可不见得是活着离开的,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放弃最初的愿望,不管自己的安危,为了别人许这个愿望吗?
谢潭被陆今朝有危险的信息冲昏头,紧接着又见到谢漪,终于想起姜临霁话中的不对。
但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烟雾镜的破碎,就是因为有人要毁掉它,只是教主没做到,而是姜临霁。
不行,绝对不行,只有这个不行。
“我想好了。”谢潭说,“我的愿望是……!”
……
徐晋柏在派出所调文件,在窗台前发了好一会呆,文件递到手边还没有反应。
老刑警干脆靠在一边,摸出一支烟点上。
徐晋柏闻到烟味,陡然回神,道谢后,嗫嚅道:“鸿哥,那两个孩子……”
“还没找到。”老刑警淡淡地说。
元旦已经过了半个月,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教团都恢复常态了,好像只是他们神经过敏,做了一场梦。
徐晋柏安慰自己:“陆同学做了那么多好事,谢同学也帮过我,帮过我们,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没事的,肯定没事……”
他念念叨叨,让薛鸿想起那些无法接受受害者已经死亡的家属朋友,他没说话,只是又吸两口烟。
“我最近总做一个梦,不像梦,像我真实经历过的,是我实习左右的事,那时候太蠢了……我梦到一个和谢同学很像的女人,她救了我。”徐晋柏又沉默一会,苦笑道,“真是……这样欠他们的命都数不过来了,怎么就是他们深陷危险呢?像我这样没用的家伙才该死掉吧。”
“他们有他们的选择,把咱们赶出来,可不是让咱们去死的,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薛鸿拍拍他的肩膀。
徐晋柏沉默地点点头,抱着文件,垂着头走了。
薛鸿把抽完的烟头扔进垃圾桶,提起腰间的小桃木剑,对着窗外的阳光看。
自从回到正确的时间,这把桃木剑消耗的力量又被补满了。
他去了老教学楼,办公室挂的剑消失了。
是那个孩子做的。
他们在快餐店第一次聊起这把剑的时候,他就说过剑的力量不如从前,问谢潭有什么办法,谢潭说不懂,意思就是懒得管。
这不是懂吗?
这不还是管了吗?
剑柄垂着一串新的红穗,由红符箓绑成,是夏无尽为母亲超度,并为两个同学祈福时做的,他也跟着去了。
如果真的有神,请保佑他们吧。
……
孙恩泽走路踩在冰面,脚底一滑往前摔,被突然出现的人一把抱住了,他飞走的神终于归位了。
“谢谢……啊,恩佑!今天也没有吗?”
孙恩泽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今天也没有找到谢潭。
他也泄气起来:“社长那边?”
孙恩佑抿唇:“……他不同意。”
孙恩泽看他。
这是他的分身,他了解他,社长和小爱姐闭口不谈,恩佑想加入教团得到更多情报,以恩佑对谢潭同学的在意,社长不同意,他也会去做。
所以恩佑这么说,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才没有这么做。
“社长说了什么吗?”
孙恩佑没告诉他,习瑞也的确没说什么,但孙恩佑自己听出来了。
习瑞在暗示他,也许危险就在教团里,他去了反而会弄巧成拙,给谢潭增加更多的危险。
“相信谢潭同学吧,他那么聪明,何况还有今朝同学……”孙恩泽说不下去了,他自己也一直在不安中。
他隐隐感觉到,他们无法参与的最终对决,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是算无遗策的谢潭,即使是……有那样恐怖力量的陆今朝,也会有危险。
“或者,黑山羊的那位苏禾先生,会不会知道什么?”
……
“你是说苏禾不见了?”常明爱目光一沉,她知道习瑞这么说,就不是简单的没找到而已,“你想说什么?”
习瑞双腿架在桌子上,后仰着脑袋,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他没能离开仪式。”
“不可能,咱们拼凑的人数没有错,他一定也被洗炼了,他出来后,你还联系过他。”
“他就是在31号后消失的。”习瑞支起上半身,眼神晦暗地看着常明爱,“还有一个也没有出来。”
常明爱脸色变了:“教主。”
她出来后得知钟表指针的真相,非常疑惑,为什么教主完全从她的身上洗掉了?那不是if线的教主吗?还是谢潭就是洗的这条线的教主?
习瑞带着她找到齐诗姮,巫师小姐一直在解读残缺的预言,一个个试,居然真的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