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艺术港湾,你该有些艺术细胞。”谢潭只是看着前方,“一个小镇。”
这是少爷的记忆。
少爷曾经跑遍艺术港湾,就为了找到这个隐藏起来的镇子,他查到似乎有族人在这里。
他幸运的找到这里,但没有找到族人的踪迹,只找到族人的研究与日记。
车不断向前,道路慢慢变高,是一个向上的长坡。
越过长坡,却不是平缓的道路,车猛烈地颠簸,向失控一样,一路滑下林间。
薛鸿无法刹车,也无法转向,只能在车里颠簸,他有些惊恐地看向副驾驶,谢潭把住扶手,没有什么表情。
薛鸿不知该喜该忧,但谢潭这么冷漠的态度,却已经让他条件反射地安下心。
起码这在少年的掌握之中。
穿过一片树林,车再次回到道路上,临海的小镇就在眼前展开,小镇入口立着一块黑色的石碑,写着“浮水镇”。
整座小镇建在缓缓向下的坡道,蜿蜒曲折的主路名为“日出大道”,将小镇从中心一分为二。
坡顶是树林,一路向下,坡底就是海边沙滩。
曲折的大道将小镇建筑大致分为左右两部分,建筑风格却足够混搭,遗留的青瓦房、外来的老旧欧式建筑、现代化的新建小楼。
朝向也不统一,与其说是人为规划,不如说这些新老建筑像天生地长的植物,都有自己的想法,混乱而自由,像笛丘市的小小缩影。
薛鸿急忙把住方向盘,重新获得对车辆的掌控权。
他开进小镇,现在已经十点了。
的确很晚,但最近是泼水节盛典,艺术港湾的海边灯火通宵明亮,这里却静悄悄的,虽然也有一些节日布置,但挨家挨户门窗紧闭,没有灯光,像早早休息了。
如果不是有一些明显的生活痕迹,薛鸿都要怀疑这是一座空镇,如此寂静、昏暗。
他开在比歧路复杂的小镇街道里,不一会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
他本来也不知道开向哪里,小镇的出现完全在他的计划外。
虽然这大概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谢潭揉了揉太阳穴,头还在疼,他看向窗外的街道,努力在双人份的复杂记忆里,找到有用的部分。
“沿着海岸走。”
薛鸿照做,好在大海就在小镇的最低处,虽然难分清路,但只要向下开就好。
很快开上海边的路,薛鸿和谢潭都发现,这里的海也很静,连浪都是轻声细语的,如果不去关注,百分百会忽略,就像没有声音一样。
谢潭不用开车,就盯着海面看,没有月光,海面全然漆黑,难见涟漪,宛如广袤的一片死水。
细细的雨落入海中,像融入墨水,销声匿迹。
但怎么可能?
“那是我们的目的地?”
谢潭的注意力被薛鸿引向前方,在沿路的排排树木后,唯一一座三层洋房亮着灯。
他翻了翻记忆箱子,应道:“如果不想露宿街头的话。”
车距离洋房越来越近,薛鸿看清了匾上的字:坠落旅馆。
他们停好车,推开旅馆的门,门上的贝壳风铃叮铃叮铃作响,谢潭抬头看了一眼。
果然和少爷的那串风铃相同。
旅馆大厅略暗,只有几盏壁灯亮着,还有前台一盏有毕加索抽象艺术风格的油灯,只能隐隐照亮墙壁和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像美洲文明会有的风格。
旅馆老板是个戴单眼眼罩的老头,正在台后擦拭杯子,听到声音,打量他们,皱起眉,怪声怪调:“晚上好,幸好雨还没有下大,只可惜我的地白拖了,我以为我这里还挺难找的?”
薛鸿看着他们带进的脏脚印:“抱歉,这雨下得不是时候,还有房间吗?”
他话音刚落,楼上就响起一阵欢呼声,像一群年轻人在打牌,摇滚乐里还有几声格外难听的吉他音,弹琴的人显然不会弹。
老板已经利落地为他办理入住,顺便瞪了一眼天花板,推出房卡:“二楼东,206,和那些小鬼不在一侧,感谢我吧。”
看来有一伙时髦且欢腾的年轻人先到达这里,是看到多出的岔路,感到好奇,干脆开进来了吗?
薛鸿的确在楼下看到另一辆骚包喷漆的汽车,他也想皱眉了,这很危险。
但这里太未知了,他不清楚这真是不知者无畏的误入小年轻们,还是另有企图的一群人,何况他自顾不暇。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谢潭,也只有这个少年会如此淡定。
他拿起唯一的房卡:“只有这一间房吗?”
双人标间?不知道谢潭同不同意,他不像愿意和其他人共住的性格,但如果只有一间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却见旅馆老板对谢潭说:“你定的房间在三楼西,301,最里面的那间。”
薛鸿意外地看向谢潭,提前定的房间?
但他很快又觉得这在常理之中,谢潭都说“等他”了,应该就是算准他的出行,处理了什么事件后,特意等着搭他的车。
而少年知道有岔路,有小镇,有旅馆,还提前定了房间,所以他的确只是搭车的工具人。
谢潭面色如常地点头,认下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的房间。
心里却叹气地想,什么房间?谁定的?
是让他成为少爷替身的人,为“少爷”定的?
但为什么没有房卡?
薛鸿问:“三楼还有空房吗?我可经不住年轻人通宵达旦的活力。”
旅店老板头也不抬,不耐烦道:“没有。”
他们一同上楼,老板又幽幽在他们身后开口:“晚上好好待在屋子里睡觉……别出门。”
薛鸿回头,老板已经在骂骂咧咧地重新拖地,并不理会他更多的询问。
他只好收下对这不祥话语的疑问,与谢潭在二楼分别,年轻人们闹腾的声音更大了。
虽然可能没有必要,但薛鸿还是说:“有事叫我。”
谢潭轻嗤一声,没有回应,维持自己讨人厌少爷的新人设,继续往上走。
和二楼不同,三楼非常安静,走廊连灯都没有开,地板落着灰,好像好久没有人到过这里了。
他经过一扇扇沉默的门,像走在一个沉睡的世界。
尽头的门没有锁,开着一点缝隙,像一个不怀好意的邀请。
谢潭推开门,屋内也没有开灯,窗帘全拉着,昏昏暗暗,墙壁和地毯还是他不认识的古老花纹,还有各种奇怪的摆饰,有一种别样的宗教色彩。
他走出一步,突然惊觉,沙发上原来坐着一个男人。
如狼一样冷锐的眼睛正看着他。
显然等待多时。
沉默片刻,谢潭淡定地关上门,顺便开了灯。
大叔穿皮夹克工装裤,鬓角已经发白了,五官硬朗,有些凌乱的短发里垂下几条细辫子,发尾绑着庙里许愿树上的那种旧红布。
他双臂张开放在沙发靠背,跷二郎腿,叼着烟,姿势比那张脸还野。
缭绕的烟雾有些模糊他的神情,但那双锋利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像野兽盯着猎物。
谢潭认出他了。
黑山羊家族虽然是漫画的两大势力之一,但行迹比镜教团更难以捉摸,几乎不怎么露面,可能是因为自从《奇谭》故事开始,家族就已经没落了,一直藏在暗处,无力回天,也可能是修养生息,等待时机。
漫画里还能看到镜教团成员的行动,有一些读者熟知的角色,对教团的解构和目的也能猜一二,但黑山羊家族就太神秘了,最大的情报就是家族也有信仰,曾经成员庞大,但现在似乎不行了。
眼前男人是那个极少数露过面的黑山羊家族成员,和八竿子外的旁系可不一样,地位高,能力强,是最核心成员之一,家族养的最凶猛的野兽。
他也的确张扬,和家族的低调完全不同,令人记忆深刻。
谢潭没想到第一个碰到的黑山羊家族成员就是他。
这是他最不想现在就接触到的角色。
这不就是刚进新地图,就遇到关底boss?
“你就是那怂货的儿子?”苏禾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眼神自带攻击性,像被雇佣的嚣张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