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7)

2025-12-26

  而当年他睡不着觉去看江望渡,心里的想法很单纯,从头到尾一直是该怎么杀掉对方。

  甚至看着看着,钟昭真的曾一时兴起,黑布覆面实施了一次刺杀,可惜的是半路太子忽然找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大内高手,不仅救下江望渡,打伤钟昭一条手臂,还全城通缉了他半年。

  那时候日子太难捱,钟昭只有在江望渡不知情的情况下,偶尔去看他一眼,靠着对这个人的恨,才能逼自己坚持下去。

  “不跟你开玩笑。”想到这里,钟昭还真有点想重温一把前世的感觉,兼之白日里康辛树说他身上戾气深重,他也升起了去见见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念头。

  钟昭一句话说了一半,等着苏流右将头转过来,淡淡地问:“江望渡现在不在国公府,而是自己搬出来了,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苏流右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听说他快被陈忠年大哥烦死了,怕这帮人得了失心疯闹到镇国公府,弄得府上大人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出来住的。”

  苏家兄弟是端王府的人,还因为保护钟昭家人这份差事跟唐师爷牵上了线。唐策小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已经提前认了苏流左做开蒙师父,苏流右作为他弟弟,自然也从唐策那儿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钟昭毫不意外于苏流右会说出这些话,闻言微微点头。而苏流右在看到他的动作反应了一下,很迷茫地问:“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想去小江大人的屋顶吧……”

  “有什么问题?”钟昭忍不住失笑,“江望渡虽然住在兵马司这么个衙门附近,可只要没有大的动静,那边也不会派兵过来。他新住所的护院只有孙复和一个巡卒,那两个酒囊饭袋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别告诉我你不敢。”

  苏流右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想不明白钟昭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能如此自然地将两个接受过训练的人评为废物。不过他疑心自己要是问了,没准会被打入蠢货的行列,遂憋了半天只是道:“……自然敢,走就走。”

  ——

  一刻钟以后,苏流右当真带着钟昭一阵翻转腾挪,无声踩过无数人家的屋顶,来到了江望渡暂时居住的小院外。

  脚下踩着瓦片的感觉很熟悉,不等苏流右提醒他当心,钟昭就迅速降低重心,找到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度,盘腿坐了下来。

  夜风习习,小院中心的石桌上空无一物,屋内倒是点着灯,能依稀透过纸糊的窗户,看见里面的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

  “你胆子可真大。”苏流右不过是观察了一下地形的功夫,回头就发现钟昭已经自顾自地坐好,那动作熟练得好像重复过千百遍一样。他愣了一下,也很快走过去坐下:“没想到对于小江大人来说,今夜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钟昭闻言笑了笑,把声音压低到对方听不见的程度,轻声呢喃了一句:“不止今晚。”

  跟外表的吊儿郎当不同,江望渡一直都是浅眠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做噩梦的频率比他这个苦主都高,睡到一半尖叫着坐起身来都是常有的事。

  钟昭摩挲着从妹妹那里转移到自己这儿的剑穗,忽然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在民间盛传的话本子里,几乎所有身怀武功的人都会在腰间悬挂酒壶,颇有点仗剑走天涯的潇洒,想喝随时都能喝。

  然而钟昭也在王府当过职,知道这只是文手的想象而已,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

  “你还会想喝酒?”苏流右听罢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学堂里那些秀才动不动就要饮酒作对,我看你就去了两三次,还以为你酒量差,所以才总拒绝的。”

  “……”钟昭一时无话。

  前世苏流右跟找他拼酒数次,哪怕加上苏流左都不是钟昭的对手,他朝人投去淡淡一瞥,眼神中带着想嘲笑却不能说出口的惆怅:“那你对我误解得有点深。”

  苏流右并没有看懂钟昭这个眼神是何意,不过他也没怎么纠结,而是顿了顿问:“不过说真的,有个事我很好奇。小江大人前几日动不动就往医馆跑,你想见他很容易,何必要现在呢?”

  钟昭听到这话,缓缓收回落在苏流右身上的目光,再次看向烛火摇曳的里屋方向,语气平平:“当然是因为这不一样。”

  面对面交谈和单方面在角落里监视对方,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不过苏流右显然理解不了,往前凑了凑还想继续问,就听下面的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响,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他跟钟昭此时的姿势太张扬,虽然天还是黑着的,但还是有被看到的可能。于是他们二人听到这动静,几乎同时俯下身来,屏息凝神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幕。

  此时这两个出现在院中的人正是江望渡和孙复,其中前者护着蜡烛,后者乐颠颠地端着酒壶,走出来就直奔石桌,斟满两杯后,内部醇香的味道弥漫开来,苏流右远在屋顶上都闻得一清二楚。

  “……要不回去吧。”他闭了闭眼睛小声询问身侧的人,“你家有没有陈酿的女儿红?要是没有的话,照殿红也行啊。”

  钟昭无语片刻:“没钱。不过天快亮了,确实得赶紧走。”

  苏流右也知道此等名酒,若是想在钟家喝到,实在太为难他们,所以也不气馁,跟钟昭一道留心着脚下的动作,小心翼翼往后退。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石桌边上的两人也没有察觉端倪,可就在苏流右捏着钟昭的肩膀,准备带着他原路返回的时候,江望渡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抬起了头。

  在这种距离之下,就算双方目力再佳,也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不知是不是仇敌间的相互感应,钟昭的身体为之一顿,平白觉得自己正在与江望渡对视。

  而没让他等太久,下一刻,江望渡笑了笑道:“屋檐上的兄弟,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喝一杯?”

 

 

第15章 过招

  孙复将原本已经被他放在桌上的烛台拿在手中,往前走了几步凑在江望渡身边。暖黄色的烛火照亮了他的侧脸,衬得他半张脸温和,半张脸隐于暗中,看不真切。

  此时这里就只有江望渡和孙复,另一名充当护院的巡卒不知所踪,苏流右前段时间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他俩,眼下竟有一种被熟人抓包的糗感,于是咽了一下口水,悄悄问钟昭:“咱们下去吗?”

  “盛情难却。”钟昭本不愿跟江望渡面对面交谈,但这人的目光就像影子一样落在他身上,仿佛只要他拒绝就是怕了一样。钟昭偏头看了看一脸希冀的苏流右,“正好,你不用惦记从我们家讨酒喝了。”

  苏流右闻言喜上眉梢,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带着钟昭飞身下去,全然忘了正是自己亲哥去忽悠了一次陈忠年,才导致对方目前有家不能回,按着规矩给江望渡行礼,“见过江大人。”

  江望渡叫了句免礼,随后便无声地望向钟昭,而钟昭也没有多说什么,坦坦荡荡躬身拱手,随后胳膊便被江望渡托了起来。

  “你们来得正好。”他只字不提面前这两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自己家屋檐上待着,目的成疑的事,只是道,“今天在马场的时候,我骑的马发了性,为了控制住它,手抻了一下,感觉加重了。”

  说着,江望渡按着钟昭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径直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对方面前:“因为太晚,城内的医馆全部关门了,既然你人都已经来了,帮我看看?”

  提到他手上的夹伤,钟昭和孙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前者是有种被莫名碰瓷的不适感,后者是觉得江望渡之所以受伤都怪钟昭,一提起来就火气直冲大脑。

  不过到底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俩的反应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大,孙复冷哼一声抱臂站在旁边,钟昭则扫了一眼江望渡再度肿起来的手指,抬头道:“现在配不了药,我看也是白看,但是有一点,你少喝点酒对伤口比较有好处。”

  江望渡面前就摆着个还剩下半杯残酒的杯子,他笑了笑:“你是故意讲这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