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71)

2025-12-26

  “除了小渡外,她全族被屠,举目无亲,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你告诉我的;小昭,如果我没想错,你肯定也是小渡唯一送出过这种礼物的人,既然跋山涉水地过去了,不该穿上去见见她吗?”

 

 

第126章 奔波

  五天后, 议和使团和由江望渡带领的军队一起出发,包括钟昭在内的二十四人各自带着三人以内的侍从,分别被安置在不同的马车里, 密不透风地护在了人群里。

  在有资格参加这种大国和谈事宜的臣子中, 像钟昭这样年轻的毕竟是少数,除他跟牧允城外,其余人光是忍受了一天舟车劳顿,就已经出现了各种不适的症状。

  江望渡在人员调配方面是一把好手,特别是此次从京城带出来的人还很多,守夜的活儿轮不到使臣带的小厮去做。某天入了夜, 钟昭受不了营帐里乔梵旁若无人的呼噜声,披上外衣往外走去,在一众梁国士兵沉默的注视之中, 来到了一条挨得很近的小溪旁边。

  马上要到十五,头顶的月亮几近全圆, 他挑了块没怎么被踩过的草地坐下来, 偏头看向刚吐了半天, 眼神有些发直的唐玉宣。

  “凉水冲服就行。”

  以前在翰林院时,钟昭跟他关系就不错,见状掏出一小包从家里带来的药,言简意赅地继续道,“喝了明天会好受点。”

  “那便谢过大人。”唐玉宣感动地转过头,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情说场面话, 止不住地赞叹道,“这次走得如此突然,钟大人还能考虑得这么全面,实在令人佩服!”

  前些天江望渡去钟家找他, 钟昭在怒急下说了不少不该说的,期间也连带着把唐玉宣贬了进去。

  虽然他永远不会听到那些话,但此时钟昭看着唐玉宣这张写着感激的脸,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家父家母是大夫,出门前他们给我塞的。”钟昭抿了下唇,又多说了几句,“唐大人今后有任何不适之处,可以随时来找我。”

  “多谢多谢。”唐玉宣年长他许多,起身鞠躬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真心实意地道,“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是真的有可能扛不住,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钟昭摇摇头,道了一声没事,目送他在下人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保持着这个回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重新转回头来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问心有愧?”江望渡一手拎着马鞭,抱臂靠在一棵杨树旁,低下头时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里,只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几分笑意,“我又不会告诉唐大人。”

  “……”虽然今日早早便安营扎寨,但江望渡作为主帅有的是事要忙,显然直到现在才闲下来,钟昭看出他心情不错,却全然没有顺着聊下去的意思。

  他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面无表情道:“如果不出所料,赶到西南的当天,齐国就会貌似友好地邀我们相见,你打算怎么样?”

  前世大梁派出去的议和使团刚抵达西南,没出一天便折损六人,这是江望渡行伍多年最大的错漏,也是遭受过最大限度的羞辱。

  果然听到这话,他缓缓仰起头,那点笑容早就消失在了脸上。

  半晌无言,过了好半天,江望渡呼出一口气:“钟大人当真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同我说?”

  “你我皆有公务在身,容不得一点马虎。”钟昭并不正面回答,对上对面直勾勾投过来的视线,又补了一句话,“职责所在而已。”

  “好啊。”江望渡笑了一声,随即点点头,“此局说来也不难解,对面无非是打量着我们防备不足,几个使臣又都是文官……”

  顿了顿,他又补充:“还有一个教书先生,你师父康辛树。”

  钟昭轻扯了下嘴唇。

  江望渡接着往下说:“各位大人年事已高,除了小牧大人体魄强健,还能出一出剑,几乎没什么自保的能力,但你不一样。”

  “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将他们拦下来?”钟昭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在最初的意外过后,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拧眉道,“只我一人,怕是没那么大本事。”

  “此等危急之事,自然不能全交给你,不光是不保险,给你的压力也太大。”江望渡摇了摇头,“我粗知一点易容之术,到时候也会混进去,一旦有人敢亮刀子出来,你我联手拖延一点时间,捱到守在外面的人进来就好了。”

  为了不让大梁这边一眼看穿他们的打算,齐国上辈子其实没在和谈的营帐内外安排太多人,那六名使臣死于伪装成护卫的刺客之手,而非登记在册的士兵所为。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江望渡气急攻心,亲当先锋上阵杀敌,不眠不休地做战前推演,齐国渐渐呈现出劣势,最后竟然将‘刺客’捆着丢到了江望渡的面前。

  那几人身手自然很好,可如果不是出其不意,未必能在他们反应过来前连杀六人,江望渡提的办法虽然简单,但也是最有效的。

  钟昭想象着那个场景,轻轻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行。”

  话罢,他不欲再跟江望渡多言,转身便要往营帐的方向走。

  身后的青年并未追上来,只是微微提高音量讲道:“听说你马车里有一个包袱从没有打开过,何不交给他?放心,绝没有人会偷拿,也没有人会打开来看。”

  钟昭的脚步微微一顿。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年轻的时候被皇帝委派,不远千里主理赈灾之类的事,使团里的许多人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城,再加上他们各自还带了仆从,行李一个比一个多。

  因为这个,江望渡特地命人多准备了几驾马车,专门存放他们的随身之物,这些人自己的车上普遍只有一些会频繁用到的东西,其余的都被统一保管了起来。

  钟昭不是少爷出身,衣食住行远远没有同僚讲究,带出来的东西是二十四人中最少的,但是江望渡早就从孙复那里知晓,他有个看起来像是放衣服的包袱,从始至终都没打开,可也没有匀出来的意思,一直被乔梵贴身收着。

  良久,钟昭回道:“不用。”

  ——

  眼下齐国的态度暧昧不清,边境战事一触即发,江望渡提早让手下将那封信拦截了下来,因此无法按照前世的轨迹确定两边彻底闹翻的日期,只在最初三天体谅各位使臣的身体状况,大大减慢行军速度,后面走得一天比一天快。

  不知是吃了钟昭药的缘故,还是身体的底子尚可,唐玉宣吐了两日就适应了天天坐马车的日子,并没有请钟昭来给自己诊过脉。

  但他不需要,不代表别人也不需要,大军即将抵达的时候,钟昭已经将一多半的使臣瞧了个遍,甚至牧允城都请他施了两回针。

  “钟大人既然有这本事,回京后宣扬出去,找伯父伯母看病的人保准能翻番。”还算宽大的马车之中,钟昭将牧允城后背上的银针逐一撤去,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边系自己上衣扣子一边由衷道,“咱们这些人走前,晋王殿下被皇后娘娘念得头痛,一直想找个大夫扎扎针,但他不想找娘娘那边的太医,所以始终未能成行。”

  三言两语之间,牧允城已经重新穿戴整齐,没有一点打趣的意思,认认真真地问道:“不如下官帮您引荐一下,您看怎么样?”

  眼下谢衍娶妻在即,没准儿等他们这些人回去的时候,晋王府上的红绸都挂起来了,到时候宋欢姓甚名谁又有谁会记得。

  牧允城清楚她跟钟昭的关系,知道他无法完全漠视,故意谈起此事无非就是想暗示谢衍跟亲娘周旋不易,顺便例行拉拢拉拢。

  “多谢牧大人好意。”钟昭一句话说完,慢慢将目光从牧允城的肩膀位置挪开,着手整理摆在面前的药瓶,“在下心领了,不必。”

  “这是永元三十三年,在贡院那场火里留下来的。”牧允城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伸手朝自己肩头摸去,隔着衣物感受到底下狰狞的伤疤,笑道,“吓到您了。”

  钟昭理好手上的东西,目光有些复杂:“没有,大人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