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77)

2025-12-26

  江望渡手里的药撒了大半,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钟昭不快的点,道:“我以为你喜欢。”

  上次去钟家,他站在钟昭面前骂对方轻狂妄为,钟昭反驳之余,一用力便将他按跪在了地上。

  这种从低到高的角度,通常用于下位者对上位者间,坐着的人可以轻松看见另一方所有表情,伸出手就能让对方的头抬起来。

  喜欢被讨好是人的本性,这种姿势会无形间强化这一点,就连以前两人来了兴致,想玩点什么花样,钟昭或跪或坐在地上摆弄他,江望渡的感觉都会来得更快。

  而且明明以前他这么做的时候,钟昭的反应都不似厌恶。

  “……”钟昭无师自通地懂了对方没说出来的话,一时无言。

  在面对而立说话的时候,钟昭更习惯将之与床笫之欢分开,他面对江望渡诚然会有更多掌控欲和支配欲,可也仅限于榻上。

  就像先前钟昭跟江望渡在家里见的那一面,他做出此等举动,就是实打实存了折辱人的心思。

  但显然对于江望渡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他时常在钟昭沉着脸时勾人腰带,钟昭在他面前没什么抵抗力,江望渡十次有八次都能成功,因此这类动作在他眼里几乎跟暗示划等号,甚至成了让钟昭揭过这页的手段。

  钟昭把他的意思看得分明,恼恨江望渡的坦然,也自惭形秽于在他面前定力不足,从江望渡手里把疗伤的东西接过来,三下两下为自己绑好新布条,头都没再抬一下,平铺直叙地道,“将军是此役主帅,享先斩后奏之权,为我这三品文臣屈膝,别人看到不好。”

  “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江望渡平白有些烦躁,“说直白一点,这段时间这里都将是我的一言堂,如果有人胆敢……”

  “我不会爽。”钟昭打断对方的话,一字一句地道,“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自作聪明,你以为我很爱看你做小伏低?”

  江望渡眼神闪烁,似是没想到会从钟昭嘴里听到这四个字,过了半晌,他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你我之间什么事情没有做过,正常上药而已,别想那么多。”

  钟昭没把他这话听进去,沉默半天后突然道:“小江大人。”

  江望渡:“……”

  有那么一刹那,江望渡活像是在表演过程中,陡然被放置在看台上面的提线木偶,在面具之外露出了属于自己的本性来,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即使是对着钟昭,依然不可避免地显出了一点狠色。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此刻表情不善,转过身去不看对方。

  钟昭激将计成,在人背后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扣住江望渡的后颈,将对方一路拖到桌前,按着他的脑袋命令道:“抬起头。”

  因为迟迟没有如人所说的那样将脸扭向镜子,江望渡脑后的头发尽数被钟昭攥在手中,在手上绕了两圈,毫不留情地往右提。

  江望渡只是善于隐藏情绪,但并非没有脾气,这么一番折腾已触到他的逆鳞,凝视着镜子里的钟昭,面无表情:“你找死?”

  朝上的大臣叫他小江大人,仅仅是因为他父兄在朝,无论按年龄还是官位,他都只能得这么个称呼,说有多大恶意也不至于,江望渡虽然不喜欢,但也能接受。

  况且自他从西北回来,除了江家的人之外,敢这样当面称呼他的人越来越少,以前没打听过他们家那点破事儿的大臣,也都开始避讳在他面前提起江望川。

  而在此基础上,钟昭清楚地知道他反感这个称呼,此前闹得最难看时都没叫过他小江大人,今天忽然提起,无异于挑衅。

  “看见了吗?这才是你。”碍着不想彻底激化矛盾,江望渡并未挣脱他的桎梏,狼狈地半趴在桌上,眼神中的锋芒却不再加以遮掩,虽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含危险,但实在漂亮。钟昭轻笑一声:“江望渡,少把你以前应付谢英和镇国公那一套用到我的身上,太假了。”

  虽然一直以来于心有愧,死在他手里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虽然也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会因为他身上与自己有关的伤失神担忧,但江望渡从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钟昭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放开江望渡的头发,人却依然站在对方后面,身体前倾压住江望渡的后背,一手撑在桌上。

  江望渡动了真火,大力在钟昭没伤的左臂上推了一把,嗤道:“你非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能有什么办法,请大人让开吧。”

  “不急。”钟昭正了正江望渡的下巴,让他跟自己一道直视面前的镜子,“下官有个问题,已经好奇很久,苦于想不出头绪,希望将军可以稍稍为我解惑。”

  话罢,他停了片刻又道:“前世我查过江家的情况,你跟江望川的关系,从前并没有糟糕到连提都不愿意听人一起提的程度。”

  尽管在那之前,江望川就已经将他从山坡上推下来过,但大抵是幼时受的磋磨太多,这件事情甚至不太能够排得上号,江望渡面对江望川时也只是平平淡淡,能不说话则不说话,非要说也行,谈不上有多么强烈的抵触和厌恶。

  钟昭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刚刚提小江大人这个称呼时灵光一现,发现了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算了下,你今生一直很反感这个兄长,上辈子产生明显的态度转变,大概是在永元三十二年。”他隐约有了些猜想,声音也比方才低很多,“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宝们,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反复在老家和居住地之间折腾,再加上工作也很忙,更新不太稳定,现在好多啦我会努力更新的![撒花]

 

 

第131章 旧情

  永元三十二年不过是当今皇帝治下最平凡的一年, 边关既没有突发战乱,也没有出什么轰动天下,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的大案, 但是对于江望渡来说, 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闻言,江望渡低头一笑:“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既然如此,还问我做什么?”

  “我要听你亲口说。”钟昭手上用力,不让他躲避自己的视线, 声音听上去还算稳健,“在我家那件事上,江望川做过什么对吗?”

  “你听了不会高兴的。”江望渡答非所问, 轻轻晃了晃头,发现无法轻易从对方的桎梏中脱离出来, 便放弃了, “讲出来也是徒增烦扰, 何必非要得到一个结果。”

  又一个上辈子被掩埋起来的真相而已,江望渡知道自己骗他的事情太多,钟昭已经有些麻木了,如果没有今天和谈遇袭的事,他接受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障碍。

  但是就在中午,他救了江望川一命, 为此自己还负了伤。

  尽管先前钟昭已经亲口说过自己去握那把刀的理由,但无论他还是江望渡都清楚,很多时候能拿出来说的理由是一回事,个人感情怎么样又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江望川也在前世的火里出了力, 就意味着钟昭在不知情情况下救了仇人,他能受得了吗?

  江望渡沉默不语,钟昭则在镜子里长久地注视着江望渡的眼睛,等待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宁王是什么人你想必也很清楚,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宋欢刚刚有孕时,曾派过一人去东宫执行刺杀任务,杀了她和她尚未出生的孩子。”

  江望渡听到这话,本来有些空洞的眼睛立时有了目标,他非常清楚宋欢是什么人,钟昭的表妹,谢衍的情人,谢英的宠妃……

  但与此同时更关键的,她还是那个真正中了蛇毒,惹谢英派人去寻摘星草的,整件事的引子。

  如果可以,宋欢也不想身中剧毒缠绵病榻,她没有任何错,但世上很多事不是只有是非黑白,江望渡明白钟昭很难不怨她。

  可偏偏前世宋欢没有死,亦没被戳破和谢衍的情事,顺顺利利诞下谢时遇这个东宫唯一的孩子,后来还被封为太孙,眼看着就是母凭子贵,长乐无极的一条路。

  甚至江望渡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谢停还派人做过这种事。

  “你的意思是……”两人交谈到这里,钟昭慢慢放下了握着他下巴的手,江望渡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声音放得很轻,后面说的每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那时候你放过,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