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32)

2025-12-26

  钟昭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上这些伤是徐文钥保他的手段,想到齐炳坤应该是被带走了,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那齐……”

  “父皇已经见到了他,窦颜伯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流放。”谢停叹了口气,又很快低笑道,“不过当然,我是不会放过他的。齐炳坤坏了我的好事,等着瞧吧。”

  谢停生性偏激,认准一件事不做成不罢休,窦颜伯死在流放路上后,齐炳坤恢复了解元身份,眼看着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谢停派人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给了他穿心一箭。

  出这事的时候钟昭还在养伤,每天在榻上躺到不知今夕是何年,冷不丁某天窗棱发出异响,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推开窗子,外面的人竟是徐文钥。

  “我就知道你没死。”徐文钥年过三十,脸上还有道狰狞的旧疤,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瘆人,“可惜啊,齐炳坤死了。”

  ——

  谢停虽然一直在帮谢淮争储,但很多时候他在背后做的一些事,谢淮本人也并不知情。

  譬如窦颜伯这桩案子,在他被查出乡试换卷后,谢淮就不准备再保他了,也不打算为了掩盖窦颜伯为恶的证据指使杀人。

  后来齐炳坤身死,为了这事,谢淮足足三个月没搭理谢停,后来谢停在府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谢淮怕他疯起来惹出更不可控的麻烦,这才准了他上门请安。

  眼下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窦颜伯不当此次春闱主考官,舞弊案最大的背锅人就不会是他,齐炳坤也不会被杀。

  这件事情的真相以后是一定要掀开的,但怎么也应该在确认受害者彻底安全之后。

  钟昭掀起眼皮看向愁眉不展的谢淮,沉默片刻又道:“殿下?”

  “你有证据吗?”好不容易让这么大一件好事落到自己人头上,谢淮叹了口气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口说无凭,本王总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朝令夕改。”

  “没有。”上辈子钟昭光顾着调查齐炳坤,还真没太关注舞弊案的发展,“若殿下不信,草民别无他法,惟盼那两人只是胡言,根本没有找所谓的门路。”

  谢淮听到他的话后点了点头,颇有些疲惫地挥手:“本王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如他先前所言,如果窦颜伯当了主考官,就算不能给端王的门生透题,评判的时候也可以抬一抬手,对钟昭只有好处没坏处。

  所以对于钟昭今天说的话,谢淮起码信了六分,待人走后立刻传心腹上前,挨个调查已经定下来的几位副考官。

  而钟昭踏出门去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江望渡回京的时间。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人被太子召回来的日子,正是会试前后不过五日的时候。

  钟昭虽决定辅佐谢淮,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上次就没救下的齐炳坤再次惨死;若谢淮不肯及时收手,此次春闱主考官依然是窦颜伯,他就得将此事透露给江望渡。

  太子未必在乎一个平民的生死,但若是这个平民能把端王旗下最得力的大将拉下马,他们起码会保他活到圣旨下达。

  如此一来,前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钟昭设法拦住宁王了。

  ——

  自那天钟昭在端王府提醒过谢淮后七天,皇帝下旨由邢琮担任主考官一职。这位吏部尚书大人丝毫不知道过一段时间自己会经历什么,还以为窦颜伯输给了他,下朝的时候一顿耀武扬威,连太子看了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蹙眉离开。

  钟昭最惦记的事提前尘埃落定,过完年后再次一心扑在温书上,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便来到贡院大门大开,全国举人蜂拥而至的日子。

  这次除了他之外,从钟家家门走出去的还有秦谅。

  他娘私下已经跟唐策商量好,只要今年春闱秦谅能做到榜上有名,就会将唐筝玉嫁给他。

  秦谅嘴上不说,实际上期待得要命,跟钟昭一道往贡院走的时候,脸上的肉都有点控制不住的抖动,步子走得踉踉跄跄。

  “表哥。”钟昭听着秦谅上下牙直打架的声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先行一步了。”

  秦谅抱歉地朝他笑笑,终于勉强将脸上飞扬的表情收回去,同时一脸真挚地道,“小昭,谢谢你。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你……”

  “这事跟我没关系。”钟昭觉得秦谅一提到唐筝玉就犯糊涂,听罢赶紧截住他的话,“你们两情相悦,唐先生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自然愿意成全自己的女儿。”

  此地离贡院还有一定距离,两个人一起在大街上往前走,钟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谅:“但唐师爷的身份摆在那,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唐策先前想将女儿嫁给钟昭,怀的什么心很明显。一是因为他才貌出挑年纪相当,二也是因为他主动露出了投靠端王的苗头。

  而秦谅虽未表态,但他毕竟是钟昭的表哥,要是再娶了唐筝玉,也会变成板上钉钉的端王党。

  前世一直钟昭身死,秦谅都不曾效忠任何一方势力,他不确定这样的选择对秦谅来说是对是错。

  秦谅在听了钟昭的话之后,脸上也出现了一刹那的犹豫,不过他很快就摇摇头:“我不清楚端王是什么人,但是我相信你。既然端王是你认定的主君,那我想他的为人肯定是有保障的。”

  “你这话让我压力很大。”钟昭选谢淮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自己前世跟他打过交道,知道对方起码没坏在明面上,而且想扳倒以太子马首是瞻的江望渡,谢淮是最好的选择,其余的他也不能保证。他十分认真地道:“婚娶之事不是儿戏,我劝你想清楚再说。”

  这话被一个十七岁的人说给二十六岁的人听,未免有几分滑稽。秦谅看着钟昭甚为老成的表情,一时有点想笑,但还是颔首:“好,我会仔细考虑的,不过就算有一天我真后悔了,我也不会怪你。”

  钟昭皱了皱眉,总觉得秦谅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他跟秦谅同时往两侧避让,然后一起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此时几个士兵打扮的男人正从远处疾驰而来,位于最前方的人身着红袍银铠,右手握着的鞭子重重抽在马身上,没过一会儿就与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他的发尾在颠簸中高高扬起,看着风尘仆仆,脸上却有笑意。

  江望渡的脸似乎瘦削了一点,肩膀却比走的时候更宽,边关的风沙没有让他变得憔悴,反而将他打磨得更加神采飞扬。钟昭微微眯着眼睛打量正朝这边打马而来的人,冷不丁肩膀被推了一下。

  “那不是小江大人吗?”这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好辨认,秦谅有些惊讶地道,“听唐先生说他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啊,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莫非……”

  秦谅的话说到这里,江望渡已经行至两人跟前。他勒住缰绳让马停止前进,垂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钟昭,良久,露出一个笑容:“不枉我赶了好几天路,总算在会试前回来了。阿昭,好久不见。”

 

 

第28章 欲念

  江望渡刚刚亲口说, 自己为了在会试之前回京,一路快马加鞭。秦谅侧头看了钟昭一眼,把先前被打断的话续上了:“莫非小江大人是专程赶来见你的?”

  钟昭现在没心情回秦谅的话。

  分别半年, 此时抬头看着朝自己笑的江望渡, 他正在心里以极其严苛的态度评判江望渡的变化,比如瘦了,公子哥初入军营果然适应不来;黑了,这下看你怎么靠脸让别人反应不过来的同时,也不可遏制地产生了某种悸动。

  钟昭盯着江望渡的眼睛片刻,思绪顿了顿后, 视线又缓慢地挪到了对方的嘴唇上。

  在家中做了那个梦惊醒时,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男人,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钟昭也就把它归结于一次意外,并未深想。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 这种感觉会在江望渡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