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66)

2025-12-26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钟昭诊脉的本领一般,但是也不是不能凑合用。他将江望渡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看了一眼孙复:“既然已经一天了,为何不找大夫?”

  孙复欲言又止:“……”

  顿了顿,钟昭眼睁睁看着他神色微微一变,挂上‘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的表情,颇为破罐子破摔地回答:“因为他之所以难受,就是因为那天去找了你,有经验的大夫一搭脉就知道怎么回事,钟大人还要我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钟昭闻言一怔,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这场病的根源在哪里,面上也有些不自在。

  先前江望渡翻窗去找他,一言不合之下,说出来的话很不好听。钟昭当时没骂回去,帷幔落下后却比先前更过火,最后江望渡走的时候,有些东西还在他身体里。

  钟昭估计他是连着不舒服了很久,但因为身体底子好,一直没有很严重,昨天淋过雨加急火攻心,这才彻底爆发出来。

  这样缘由的一场病,也难怪江望渡不愿意找大夫瞧。

  钟昭跟孙复大眼瞪小眼许久,最后还是前者叹了口气,率先移开视线道:“你……打盆水来。”

 

 

第53章 呓语

  孙复点点头, 立刻转身去做,很快便将打好的水端了过来。钟昭将江望渡的上衣撩开一点,边用浸透凉水的帕子给他降温边念了几味药材出来:“去钟氏医馆找我爹, 他知道该怎么配药。不过……”

  说着, 钟昭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人。孙复先是懵了下,随后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钟大人放心,我会带人一起去,如果再遇到刚刚那样的人——”

  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钟昭嗯了一声道:“去吧。”

  孙复再次应声,随后一脸势在必得地走了出去。钟昭看着他的背影, 总觉得这人跟前世血红着双眼,诅咒他全家不得好死的样子,也有了很大的差别。

  他想到这里低下头, 看向因为身上太热,即使根本没有醒, 也依然往自己冰凉的手上凑的江望渡, 刚刚那种感觉无疑更加强。

  钟昭抿了抿唇, 按住江望渡无意识晃动的身体,用拭剑般严肃的表情给他擦身。忽然已经走到门口的孙复去而复返,扒着门框提醒:“钟大人,其实我们公子不让我去请大夫还有个原因。”

  “什么?”钟昭抬眼问。

  “就是,他会说梦话。”孙复挠了挠头,“如果睡熟的话, 他偶尔会控制不住地说一些东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叫外人听去不好。不过您来就不一样了,我想即使被您听见, 公子也不会生气的。”

  钟昭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孙复这种人居然都能嘴甜起来,不由十分惊奇。不过他现在没功夫感叹对方的进步,而是心念一动,想到江望渡前世也有这个情况。

  不过那时候他只能倚在墙上,隔着一段距离窥伺对方,听得不太真切,现在倒是有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机会。

  他颔首问道:“你们公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梦话的?”

  “大约六七岁吧。”孙复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道,“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反正那一整年都是乱糟糟的。至于原因,国公爷命令不许外传,我这也不太方便说。”

  “好,我知道了。”管他几岁开始说,只要不是从去年认识自己之后起,对钟昭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他示意孙复赶紧去抓药,等人走出去并顺便将门关好之后,慢吞吞地将视线挪回来,有些重地掐了一把江望渡的下巴。

  “我要看一下你的……”

  明明屋子里没别人,钟昭说这话时仍然有些艰难,话落还颇有欲盖弥彰意思地补充:“要是肿了的话得趁早治,拖不得。”

  ——

  感谢天感谢地,最让钟昭担心的事没发生,他再三确认对方身后很正常,还用手碰了碰,这才长松一口气,替人将裤子提上。

  不过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

  距离他跟江望渡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就算当时留了伤,也没道理今天还没好。

  他伸手试了下对方额头的温度,没察觉出比刚刚降下来多少,遂继续用凉手帕在人身上擦。

  而就在这时,江望渡蓦地抬手挡住自己的头道:“别打我。”

  “这么不识好人心?”钟昭差点被这一下拍掉手帕,心道我这哪里是在打人,话说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江望渡犹在睡梦中。

  他停顿了一下,将江望渡的手拽下来,声音很低:“不打你。”

  江望渡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这句话,总之钟昭等了一会儿,感觉对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不过很快,钟昭就听见了一声较刚刚更轻的呢喃。

  江望渡说:“娘,别赶我走。”

  这次的话远比刚刚指向性强,江望渡与家人并不和睦,绝不可能如此称呼自己嫡母,能被他心甘情愿叫一声娘的只能是蓝蕴。

  但蓝夫人为儿子编织剑穗,还应他的要求给钟昭做了套衣服,怎样看都不像对他没感情的样子。

  想起江望渡两世都搬出了镇国公府,而且没有将蓝夫人接出来,钟昭心里涌现出了很多疑问。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弄明白这些问题,对他一定没有坏处。

  钟昭天人交战半晌,还是决定趁人之危一下,试探着问:“她……为什么要赶你?”

  江望渡很久很久都没回答。

  虽然疑惑,但钟昭也清楚这事没法强求,见他不语便不再追问。

  结果就在钟昭将对方全身都擦了一遍,起身准备去倒水时,江望渡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校尉,即使此刻他仍然闭着眼睛,手劲也不是一般的大,直接将已经往外迈步的钟昭拽停在了原地。

  钟昭蹙了下眉,倒也没有直接挣开,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这一次江望渡闭口不言的时间比刚才还要长,眉心一直拧着,嘴唇微微颤抖,仿佛陷入了一个令他极度不安的梦境。

  “……”总这么僵持着也不行,钟昭半垂下眼睛开始一根一根掰江望渡的手指,然而就在这时,江望渡忽然开了口。

  “对不起。”随着这话落下,他眼角清晰可见地流下了一滴泪。

  钟昭闻言心神一晃,江望渡讲这话的时候声音太哑,让他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对方是说给他听的一样。

  而且在他一贯的印象里,江望渡除了做戏给别人看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爱哭,所以在床笫间,他才会格外热衷于见到对方的眼泪,如果看不到就不罢休。

  情绪翻滚之中,钟昭搭在江望渡手上的手指失了力道,顿时将被困在噩梦里的江望渡拉了出来。

  他全身剧烈地一颤,缓了会儿后用极慢的速度抬起头,正好对上钟昭略带探寻的目光。

  “江大人,你道哪门子歉?”钟昭松开手,但是却任由江望渡牵着他,直到对方自己反应过来,猛地将手抽了回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望渡面色有些苍白,显然被那场梦折磨得不轻,但眼神却已经恢复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紧绷和警惕,舔了舔嘴唇微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自从有了肌肤之亲,江望渡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带着明晃晃抗拒的表情,钟昭思忖片刻点点头,故意存了点误导的心思:“你说,阿昭,对不起。”

  此言一出,钟昭更加留意起了这人的脸色。果不其然,尽管江望渡极力想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高烧一天带来的疲乏,还是给他带去了些许影响。钟昭的视线一偏,从对方的脸一路往下看去,江望渡按在被子上的手稍稍蜷起,将他眼下的情绪泻出来了一点。

  看来还真跟我有些关系。

  钟昭笑了笑,索性也不急着去倒水了,就这么站在原地问:“你我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