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舟几乎是有些颤颤巍巍地去探应霁的心口,去摸应霁的心跳。
应霁只垂眼看着,任由那只细白的手搭上自己的心口,片刻后才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腕,声线清浅:“我没事。”
郁舟见他恢复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
却忽然听应霁问他:“亲吻是亲密行为,对吗。”
郁舟愕然,继而僵住。
他还以为以应霁淡漠的性格,应该会把刚刚那个尴尬的意外当作没发生,轻轻揭过。
毕竟应霁看起来像是心外无物、四大皆空的人。
郁舟开始不安地绞手指,很难为情,像被风纪抓到要进行批评教育的坏学生一样,低着头:“对。”
应霁语调静定:“亲密行为,至少要在确定恋爱关系之后才能进行,对吗。”
在应霁这种正直的大好人面前做了错事,郁舟罚站一样,蔫头耷脑,羞愧得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埋到膝盖里去:“对。”
“恋爱关系要认真对待,谈恋爱至少要做好结婚的准备,对吗。”
郁舟想说不对,他觉得应霁的观念有点太古板守旧了,但又怕是自己太开放,闷不吭声一会儿,还是说:“对。”
……也许是对的吧。毕竟应霁是那种看起来一辈子都不会犯错的模范生。
郁舟蔫了吧唧地垂着脑袋,无限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边说话边站起身,为什么站起身的时候不注意看看。
“你也这样想,那就没问题了。”
应霁冰凉的手指托起郁舟的下巴,静如墨玉的眼睛注视着他,在郁舟懵然的时候,再度与他进行唇与唇的接触。
郁舟不明白。
郁舟当然不会明白。
这并不是可以让应霁忽略的、可以粉饰太平的尴尬意外。
这是一件。
不亚于小行星撞地球的事。
·
郁舟要呼吸不过来。
应霁令他陷入在一种密不透风的包围中。
时轻时重,进退有度。
郁舟艰难地仰着脸,感觉自己好像在跟一捧冷冰冰的雪接吻,然而被热融化的却是他自己,他满脸都是热腾腾的细汗了。
他根本想不到,应霁居然会亲人。
他简直觉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他的脚离地,真的悬空旋转了,他头脑混沌地睁开眼,发现是应霁抱起自己,又把自己按在了墙上。
……对方太高了。郁舟要很努力地仰脖子,踮脚,还是需要应霁俯身很多,才能维持这个亲吻。
这是一个很费力的姿势。
应霁的神情还是很寂静无声。
他吻人时不会发出声音。
越沉默,越卖力。
郁舟听见唯有自己的嘴中有不断的涌动激溅声。
本来他的口腔就是很正常的,很本分的,只有少量的津液。
可是应霁把他叩开了。
很本分、很乖巧的这口肉腔,委委屈屈、湿湿热热地就缠住了应霁。
香津津的水,被可怜地亲出来。
郁舟很难对应霁有什么人性化的揣测。
他总觉得,在应霁的看法里,这种不叫亲吻,而是叫进食器官的互相接触。
但这种不近人情的家伙,竟然偏偏天生擅长。
郁舟被他亲惨了。整个人被按在墙上。然后软软地顺着墙滑下。
他第一次被亲出爽意,居然是跟应霁。
他跟应霁有一种近乎天生的匹配性。
唇、舌、齿都很符合对方。
应霁教他知轻,知重。
知冷,知热。
他几乎有种错觉,自己的口腔被拓开了,但又也许那是一种膨胀酸麻的肿意。
郁舟终于呜咽:“不要亲了。都是汗,不要亲了……”
应霁抽离的那一刻,郁舟恍惚一瞬,冷空气涌进他合不拢的、微张的唇缝,他才发现自己的口腔竟然变得这么、堪称高温。
要着火了。嘴巴。
被弄得很泥泞。脸上,挂满汗珠。
反观应霁,衣冠楚楚,仪容清冷。
若说唯一有什么与平常迥异的,就是眼镜摘下了,监测心率的手环也被他自己摘下了。
郁舟哭不出声地掉了一颗眼泪。
他哆哆嗦嗦地要合上唇缝,两根冰凉的手指却伸进来,卡在他的牙关之间。
应霁的食指与中指分别被他的上牙与下牙压出牙印,也并没有露出皱眉之类的神色,只是与他说:“里面肿了。要给你上药。”
郁舟有些犹豫,但感觉可能确实该上药,有些天真地露出期冀眼神。
应霁两指撑开他的唇角,手持一个小药瓶,往他嘴里喷药。
郁舟的味觉几乎失灵了一瞬,然后怔怔呆呆地被一股辛凉微苦的药味冲傻了。
他的眼泪猛涨,掉得哗然更凶了。
他给他喷的是什么药。
那是西、瓜、霜、啊。
他猛推了应霁一把,刚刚被亲得那么惨没哭出声,现在上药被上哭了。
“你,离我远点!”郁舟骂得一张小脸梨花带雨,“谁要你给我上药了?这辈子都不要你给我上药了!”
应霁眉间神色难以名状。
“……抱歉。”
他们还有很多以后。
怎么可能这辈子都不再为郁舟上药呢。
郁舟在那里,抽嗒一下,又抽嗒一下。
这并不在应霁本来的预计范围内。
他微微扶住郁舟纤弱的肩,那肩在他的掌下一颤、一颤。
应霁沉默地用手掌的温度和力度安慰郁舟。
突然,在外面的楼道上,传来一阵可怖的重响。
郁舟恍惚片刻。
他终于记起来,卫燃和柏星还在外面……
郁舟眼睫带泪,下意识抓住应霁的衣袖,慌张道:“他们……他们还在外面打架。”
应霁宽慰他:“我已经呼叫保卫科了,不用担心,不会打死的。”
郁舟惴惴不安、心神不宁地胡乱点点头,隐约觉得应霁这话有点奇怪,但又找不出奇怪在哪里,糊里糊涂地作罢不再细想。
郁舟在应霁的安慰里,在应霁的怀抱里,如一只颠来倒去的、不安稳的小舟瑟瑟归依避风港。
但,之前应霁用游戏机催眠他的事毕竟在郁舟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待在应霁身边,郁舟时而就要间歇性地警觉一下,反思自己有没有又被聪明人耍了。
他仰起脸,突然问:“夜袭是什么意思。”
应霁顿了下。
郁舟小声说:“之前游戏机这么说的……说你夜袭我。所以,夜袭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误会,那,还是要解开一下。
“原来游戏机是这么评价我的吗。”应霁声音淡淡。
“你的睡眠很浅,晚上多梦,总是睡不好。”
郁舟犹豫道:“所以你才……催眠我?可是,那天晚上,你、你贴我,还闻我……”
“只是离得近了些,算夜袭吗?”应霁还是那种很寡淡的神情。
“那你也不能那样呀。”郁舟眉眼有点涨红,“你怎么也得,道歉吧。”
应霁很利落:“抱歉。”
他轻垂漆黑的眼眸,目光在郁舟的脸上缓缓流淌。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你睡觉的时候,贴你,闻你,靠近你。”
他吐字清晰而慢,每说一个字,就好像逼近郁舟一分,让郁舟有种自己被野兽盯住缠上的感觉。
郁舟浑身紧绷片刻,才发现,原来不是错觉,应霁现在是真的离他很近,呼吸都扑在他的颈窝。
他一边说不应该,一边又在……
“没睡觉的时候也不可以……!”郁舟羞恼了。
应霁:“对不起。”
“除了道歉,还要我做什么吗?”
应霁认错态度这么好,郁舟被问得呆了一下:“好像也、也没有了。”
“那今晚就睡在A03,怎么样。”应霁说。
“放一个监视器在床头,监督我的行为是否合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