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江却尘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做出了评价,“他们说着怀念我,实际上我真的回来了, 有些人就开始害怕了。”
左怀风颔了颔首:“人的劣根性罢了。”
江却尘坐在藤椅里, 用手撑着脑袋, 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衣袖堆在臂弯处。想到之后的事情,江却尘掀着眼皮,去瞧左怀风。
比之平日频率过于高的视线落在身上,左怀风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他看向江却尘, 问:“怎么了?”
短促的笑声从江却尘的鼻息间发出, 他没回答左怀风,只是继续靠在藤椅里,晃了晃。
“你说的事情,我帮你办妥了。”左怀风以为江却尘是想问他那天晚上吩咐他的事情,主动开口道。
江却尘又晃了晃藤椅,道:“我知道。”
他说的是“我知道”,不是“知道了”。细微的差别里好像藏着一些让人忍不住细究的含义, 至少左怀风听见他的话,就忍不住垂眸思考——什么叫“我知道”呢?
春日照进来的阳光似乎也被春风稀释过,稀薄的光并不灼热,落在身上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屋里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江却尘闭眸躺着阳光里安静地晃着自己的藤椅,左怀风站在一旁思考事情,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缠在一起,窗户外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啼声。
直到,一股糕点的甜香味顺着窗户传了进来,像是一阵寒风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屋里的气氛。
随之而来的还有顾清绝的话语:“……小尘,我给你买了你之前喜欢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下?”
江却尘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小幅度扯了一下,看向左怀风:“你教他这么喊的?”
左怀风的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空白得连冤屈都没表露出来,说话时都差点咬到舌头:“我?”
他的反应完美地满足了江却尘偶尔冒出来的坏意,江却尘本来撑着头的胳膊跌在扶手上,脑袋歪靠在肩膀上,柔顺的黑色长发滑落到胸前,眼睛笑得眯起一些:“都是你的错。”
左怀风:“……”
左怀风挣扎了一下,但看他眼底的笑意,几秒后,还是老老实实接住了这道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好吧。”
江却尘又笑了起来,清脆细弱的声音像是某种小鸟的叫声。可惜他没笑几声就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左怀风敛下所有的情绪,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了下去,方便看他的脸色难看与否:“怎么了?”
江却尘咳了一会儿,心脏就开始一阵一阵地发疼,忍不住把手搭在了左怀风的肩膀上,手指颤抖得收了起来,看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实则左怀风只感觉有什么若有若无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左怀风不再犹豫,把他横抱起来,重新放回了床上。
江却尘仰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胸腔里的那股闷感才像潮水般缓缓退去了。他抿了一下嘴唇,拿过之前左怀风给他做的小床,慢慢地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
顾清绝还在门外不死心地喊:“还是热的呢——”
江却尘烦不胜烦地看了眼左怀风,声音都冷了几度:“解决他。”
那一瞬间,左怀风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第一个世界的江却尘,那个时候的江却尘也是这样,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对发号施令,好像他只是个趁手的工具,想用就顺手用了。
左怀风垂了垂眸,所以,江却尘这些天对他软和下来的态度,是他一以贯之习惯的骗人手段,还是掺了几分真心呢?
这种纠结的小想法像是一条小蛇似的,极速地窜出来又极速地离开,只露出来一闪而过的小尾巴。
无所谓,左怀风嘴角露出一道冷漠的笑意,眼中偏执的光一闪而过,就算是把他当工具又怎么样,工具还分必需的和非必需的呢。他不一定要江却尘身边人的身份,他只要确保自己在江却尘那里是无可替代的就可以了。
左怀风走了出去。
顾清绝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是左怀风出面的准备,不过真的看到是左怀风,心底还是难掩一丝失落。好在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殷勤地把刚买好的糕点递了过去:“这是你师尊喜欢吃的,我——”
专门起了很早跑到那个镇子买的。
没说完的话像是随着糕点一起被左怀风打翻在地了。
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像是被无限放慢了一般,糕点慢慢地脱手而去,又慢慢地摔在了地上,本就没包严实的油纸包宽松地撑开,雪白松软的糕点散落一地,沾染了泥土,变得肮脏。
顾清绝怔怔地看着地上被打翻的糕点,他本来想质问左怀风是什么意思,可无形中好像有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来一句话。
“滚吧。”
左怀风毫不留情的话语像是刀子版割在顾清绝的心上,顾清绝身型晃了晃,痛苦欲绝中幻象频生,江却尘身死的场景和对方在院里趾高气昂瞧着自己的场景交错闪过,他几乎站不稳。
“那我……”顾清绝缓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嗓子有点沙哑,蹲下身一边捡着地上的糕点一边道,“那我明日再来。”
“不用,”左怀风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不想见你,你别来了。”
“我——”顾清绝捏着糕点的手一顿,嘴唇抖了抖,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左怀风终于承认了江却尘的复活,还是要难过江却尘对自己的厌恶。
万般情愫系于心头,像是在他心里画了无数条道路,他站在里面找不到正确的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弃寻求江却尘的原谅,也不舍得放弃江却尘的原谅。
“我明日再来……”末了,顾清绝也只能这样说。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光落在面前,木寻易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站到了左怀风和顾清绝的中间。
木寻易先是看了一眼左怀风,见左怀风只是淡漠地看着他。而后才看向顾清绝,他抽出自己的剑,直接架在了顾清绝的脖子上,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没头没尾的话反倒把顾清绝问住了,顾清绝面对木寻易倒没有那么多的忧愁善感,神之速,他很讨厌木寻易。
木寻易明显来者不善,顾清绝心底厌烦,但并不害怕,只是不躲不闪任由他把剑抵在自己脖子上:“木掌门这是何意?哗众取宠惹人注意吗?”
“少废话,”木寻易又把剑往他脖颈处递了递,冷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把安思交出来!”
“我以为是什么事,”顾清绝似笑非笑,“安思是我放的,这事你不早知道了吗?”
“我说得不是这件事。”木寻易打断了他的话。
顾清绝那点虚假的笑意也散去了:“你有病吗?说不清话似的一上来就喊打喊杀,这里不是你的苍云山。”
左怀风正看着他俩吵架呢,突然感觉耳边痒痒的,伸手摸了一下,才发现小水仙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他肩膀处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