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来是惊慌更多还是惊疑更多,江却尘居然真的复生了?不是说他失去了一缕魂魄吗?实力为什么依旧这么恐怖?!
其实恐惧更多吧。说白了江却尘的真实脾性他们谁也不了解,可是修真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江却尘的实力,那是从引气入体时就开始名扬天下的顶级天才, 是无情道修到极致只差一步就飞升成仙的天下第一人, 是鼎鼎大名的素鱼尊者。
他们敢赌江却尘的脾性,但是绝不敢赌江却尘的实力还存留多少。极致的实力压制面前,他们一如六年前那样奈何不了江却尘一分。
江却尘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冷眼瞧着下方, 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就在几人中蔓延开了。这个时候, 他们开始纷纷后悔刚才的出言不逊了,又羡慕晕过去的人,忍不住思考装晕的可行性。
这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扭曲的脸上蔓延着恐惧和懊悔的神情。
除了顾清绝和木寻易。他俩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江却尘,痴傻了似的, 明明六年来有无数句话想说,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 却只有数不尽的眼泪要流。
“你说,”江却尘看向木寻易,“议事堂里,跟你吵架的人是谁?”
他的嗓音因为虚弱放得格外轻,可听者并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只知道落到耳朵里的声音阴恻恻的,像是索命的女鬼低语似的。
木寻易还没开口, 下面有个人的脸色就变了,十根手指下意识地绞紧,嘴唇发抖。
“啊……”江却尘轻柔的嗓音里散发出一点愉悦,“找到啦。”
刹那之间,江却尘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素鱼化作一条漆黑的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在那个人的身上,对方被直愣愣地抽了出去,摔在后面的树上,恐惧与痛苦的双重压力下,他直接昏厥了过去。
剩下的人纷纷打了个颤。
这到底是狠戾的鬼还是人人称赞的仙?不是说江却尘只是面冷吗?!到底是谁传出的谣言?!
江却尘抬了下手,看起来要挑选下一个人下手了。
当即有人承受不住这股恐惧的心理压力,连跪带爬地爬到江却尘身边,崩溃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江尊者,求你放过我。”
江却尘勾了下唇,手指穿过自己胸前的鬓发,轻轻撩到了耳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讶然:“你是谁呀?”
他顿了顿,笑盈盈地撇了一下嘴唇,声音依旧是轻得飘渺:“不要污蔑我呀,我可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呢。”
这人已经止不住地浑身发抖,抖得格外明显,好像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虫子似的。
江却尘弯了弯腰,用鞋尖把他的下巴挑起来,长鞭高高扬起,对方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呼吸急促,像是要接受自己的死亡一般心意哼闭上了眼睛。
等待他的却是扫过眼尾带去泪珠的、轻柔的鞭子。
“真的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呢,不要害怕嘛。”江却尘收回了鞭子和鞋尖,后退一步,对方却像是彻底失去了支撑一般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频频抽搐。
江却尘像个阴晴不定的君王,掌握着至高无上的他人生死权,又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匍匐在地上,心惊胆战却只能老老实实等待他的命令。
“你们找安思吗?他在殷州的客栈呢。”江却尘慢悠悠地坐到了一旁的藤椅上,这还是左怀风之前为了能让他晒太阳专门搬到院子里的呢。
大概是没想到江却尘会主动告知安思的下落,一群人又惊又喜又怀疑,面面相觑,却没人一个人敢动。
江却尘笑了:“是怀疑我骗你们吗?”
他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被戳中了心思的黑雾人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要是想害你们,”江却尘叹了口气,“如今已经是你们横尸这里的第一个一刻钟了。”
距离他现身,只过去了一刻钟。
“那缕魂魄我也不要了,”江却尘撑着头晃了晃自己的藤椅,慢悠悠地开口,“经了他人的手,被玷污过的东西,我就不要了。”
“反正,”江却尘垂了下眸,因为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阴影里闪过一丝凶狠,“你们去净化的时候,安思肯定会痛不欲生。”
黑雾人接二连三地错愕抬头,似乎没想到江却尘居然会说这种话。可是想到江却尘的种种行为,又觉得,江却尘说这种话,其实才是最正常的。
“快滚吧。”江却尘一甩袖,语气有点不耐烦了,明显是不想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了。
黑雾人愣了一会儿,才讪讪地起身,仓促弯腰道谢:“那就谢、谢过江尊者了,我等先行告辞。待他日恢复灵力,必定登门拜谢。”
这话说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却又不得不说,江却尘下巴垫在手指上,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黑雾人陆陆续续起身,彼此扶持着离开了。一道院子好像是个结界,在院子里还走得斟酌犹豫,步步小心,一出院子倒像是拼了命地朝前跑去。
不出片刻,院子里便恢复了安静。
木寻易和顾清绝这才回过神来,一齐看向还躺在藤椅上的人儿,欲言又止。
反倒是江却尘先回过头扫了他们两个人一眼。他过于冰冷的目光让两个人更不敢说话了,想喊他的名字,也不得不就此作罢。
“你们……”江却尘挑了下眉,“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这话没由来说得人心里发酸。
“江却尘……”顾清绝眼眶发红,眼泪顺着脸庞就滑落下来了,“对不起。”
木寻易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没有用出来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却尘翘了翘嘴角,突然,他猛地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液来,鲜红的血液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显得格外刺目。
顾清绝和木寻易纷纷瞳孔一紧,想要上前照看他一下,早就等候一旁的左怀风却先他们一步蹲在课江却尘发藤椅旁,握住他的手,给他身体里输送灵力。
江却尘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到了一个天寒地冻的深潭里,冷得他止不住地打颤,而左怀风那股灵力来得刚刚好,正好缓和了那股刺骨的寒冷。
他睁开眼,凶巴巴地瞪向左怀风。
明明之前就可以输送灵力,非得给他灌那个苦死人的药汤!
左怀风看出了他的怨怼,无声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心,像是安慰,又像是哄人,又像是道歉。输灵力相当于急救,真想稳定灵丹还是要喝药的。当然,从根本上解决的话,还是要江却尘的那缕残魂。
两个人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顾清绝和木寻易的关注,毕竟那两人的关注点还在江却尘吐出的那口血来。
左怀风给江却尘输送了很久的灵力,直到左怀风自己都忍不住咬牙打颤,江却尘的呼吸才平稳了下来。
“你的身体——”木寻易想问又不敢问。
江却尘无所谓地解释:“缺了一缕魂魄,所以身体差,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懂吗?”
木寻易一噎。江却尘说他们一点都没变,但江却尘又何尝不是呢?说话还是像之前那般骄纵,那般随心所欲,那般怼得人说不出来话。之前木寻易讨厌死他这种说话了,眼下才发现,过去的六年里,他真的很想江却尘,真的很想再听江却尘这样冲冲地噎他。
“那……”顾清绝插了嘴,像是急于表现一般,“我们现在去殷州吗?找到安思,把你那缕魂魄夺回来?”
江却尘看向他,缓缓笑了:“是要去殷州找安思,不过,不是要我那缕魂魄。”
他说了,被别人玷污过的东西他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