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闻道云淡风轻笑了笑:“他还年轻,总不能让他一辈子替我守寡。”
“总之如果他之后有了喜欢的人……”男人眼神有一瞬变得怅然,顿了许久。
“记得替他把好关,别让他被骗了。”
知道青染也曾有过动摇,这就足够了,将死之人不需要更多。
“听见没有?”
邢朝闷闷应了声,嗓音沉沉的:“哥,你心里一点都不介意、不别扭么?”
他实在理解不了他哥的宽容大度,换做是他……
“我更想让他快乐。”男人轻声道。比起这点,他的那些情绪不值一提。
所以让云青染在别人怀里快乐?
还要让他把关。
邢朝无法理解,也清楚自己改变不了他哥的想法,便忽略心中那些许微妙的抵触,提醒自己日后记得照做。
既然提到云青染,他也想起一件事来。
“哥,你上次交代我找大师定做戒指,对方说时间太短……”
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雇主和他自己都满意的成品。
不过大师也表示他手上有一对精心打磨多年的作品,原本是准备做来自己收藏的,如果这边要得急,他可以调整一下细节忍痛割爱,这样速度就要快很多。
说什么自己收藏,好听点的话术罢了,兄弟二人心知肚明。
“我看了下对方发来的图片,成品很惊艳。”邢朝低声说,拿出手机让邢闻道看保存的照片。
男人目光凝向屏幕上并立的对戒,两枚戒指设计得简洁大方,低调却不失奢华,即便男人戴着也不显花哨。
“就这样吧,”声音不知满意还是遗憾地说,“到时你悄悄帮我拿回来。”
“好。”
邢朝以为他哥至少能坚持到拿到戒指,亲自戴在云青染手上。
但六月初,在这个全国小朋友喜迎假期的时候,邢闻道病情再次恶化下去。
他渐渐起不来身,时常陷入长久的昏迷。
他的房间被转移到楼下专门布置的专业抢救室。
他逐渐不允许青染靠近探望他,就算进病房也要隔着一道医护帘。
越来越多的道士和尚在邢家庄园进出,被老爷子请去探讨邢闻道的病情。
当初一手操办了冲喜之事的黄建成也在其中。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老爷子不得不承认五年前的冲喜已经失去了效果,或者说他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效果。
被当着众多同道问起这事儿的黄建成冷汗涔涔,面上还要佯装淡定营造高人风范。
[宿主,老爷子问起当年冲喜的事了。]
不在现场的青染也被系统及时转告了这一消息。
彼时青染正在花园挑选花束回去给邢闻道的病房插瓶,闻言嗯了声表示知道,便不再多问。
连手上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
先不提这些人是不是有真本事,就算有,又有几个人敢说?
事实正如青染所料,这些没啥真本事的人根本不敢多嘴。
那可是癌症晚期,全世界都认定药石无医的绝症!你说冲喜有问题,好,你有本事,你说接下来怎么治?
不知道?不知道就闭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以这些人皆默契地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表示病人命数已尽,他们能力有限,没有帮人逆天改命的修为。
老爷子心知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真正有本事的高人。
他能得黄大师指点是他毕生之幸,可惜长青没有他的幸运。
让人好生将这些修行中人送走,老爷子又叫来医生询问。
医生摇头,低声说:“就这两天的事了。”
老爷子原本被充足睡眠调养得还算精神的面容瞬间沧桑下去,充满说不出的疲惫。
“咔嚓。”
剪断后没被及时接住的花枝坠落在地。
青染惊醒般回过神来,见篮子里花束够了,放下剪刀捡起地上的玫瑰回到室内。
一一将花枝上的尖刺、枝叶修剪干净,他抱着玫瑰花束来到二楼。
布置的重症监护室分里外两间,青染将玫瑰插进外间茶几上的细颈花瓶里。
灼灼的红俏生生立在瓷白的长瓶里,是这素净空间中唯一的亮色。
不多时隔间门打开,穿着全套隔离服从内出来的邢朝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背对他站在茶几前的身影孑然单薄,正如无声立在花瓶中的玫瑰,美得悄然而孤寂。
青年尽量平静地开口:“我哥这会儿睡着了,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青染向后侧了侧耳朵,并未回头。
他轻声说:“不了。”
他知道邢闻道为什么不愿见他。是不愿,而非不想。
邢朝显然也清楚,所以没有坚持。
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传来,邢朝脱下隔离服走到青染身边。
“听说灵岳观的平安符很灵验,我想去替我哥求一张,你……”
灵岳观是他们本市的一座道观,在周围许多城市中都小有名气。
以往邢朝最不屑这种求神拜佛之事,过去他始终看云青染不顺眼就有这个原因,觉得云青染会钻营又无耻,专欺骗老年人。
现在,他终于懂了爷爷当年的想法。
“我跟你一起去。”青染及时出声。
这是第一次就他们两个人单独出门。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不再总是一前一后分坐两排,而是坐在了同一排空间。
仍是由邢朝开车,青染坐在副座,车内气氛却沉闷冷清,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到了灵岳观所在的枫山脚下,两人下车步行爬山道上山。
青石铺就的台阶蜿蜒绵亘,即便是工作日,慕名前来打卡拍照的游客和居民依然络绎不绝。
山道一侧有当地小贩出售零食或特色饰品,更甚者还有借山上灵岳观名气,摆摊算卦的。
两人身影混迹在众多行人中,忽然被个胡乱披着黄色道袍的老头叫住。
“哎哎哎,两位,我观你们乌云罩顶,近来似乎运途不顺呐。我这有替人消灾解难的去厄符,助人逢凶化吉的转运符,保家宅平安的平安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张只要十块钱!”
“黄老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见人就说别人乌云罩顶?”
旁边有摆摊的小贩看热闹。
被叫黄老头的糟老头子不理他,只顾盯着转头看来的青染观察,摸着下巴不存在的胡须念念有词。
“红鸾星动,哟,最近桃花运正盛啊,还不止一朵。嘶,等等,这桃花怎么似幻非幻,似真非真,重重叠叠……”
听见运途不顺才跟着驻足的邢朝听见后面那段话,立马就想抬脚走人。
想想出门的目的又压下性子:“你说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青年压着眉峰眼神锐利:“这样吧,既然你找我们推销,那就说说我俩的关系,只要你能说对我就把你摊子上的东西全包了。”
嘿,你都站住要我往下说了,肯定有心事被老头子我戳中了呗。
黄老头眯缝的眼里精光一闪,瞅瞅两人,断言:“红鸾天喜,近在眼前!”
邢朝思考了两秒才敢确定这老头在说什么东西。
这老头说云青染的桃花是他!
一分钟前的他肯定是脑子进了水,邢朝暗暗唾弃自己,抓着青染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运途不顺的话我这有去厄符、转运符……”黄老头对着走远的身影呼唤。
旁边摊贩嘲笑他:“快别卖弄你那半桶水都没有的相面术了,说不准你别多话光卖符,生意还好些。”
黄老头讪讪:“这次是失误,失误……”
他向后往摇椅上一靠,摸出捡来术数书又看了起来。
哎呀,他觉得自己看得挺准的呀,分明就很符合书上写的面相嘛,怎么就没生意呢!
另一边,被青年一路拉上山顶的青染:“知道别人是胡说的还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