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川还没开口,门从外被人推开,沈百川向门口看去,和推门的陈梓同大眼瞪小眼。
沈百川腹肌半露,和路回几乎是贴面站着,陈梓同一愣,然后赶忙退了出去连声道歉。
路回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沈百川的衣服扯好,快速说道,“S国潮湿,尽量避免出汗,要是出汗了就及时消毒伤口,一定不要发炎。”
沈百川听话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路回想了想,又说,“你以后不要来送饭了,真的会影响我工作。”
沈百川想了想,歪了下脑袋看着路回,“那你得回我微信,不然我还来。”
路回被他这句气得头顶冒火,刚想拒绝,门被陈梓同弱弱地敲了两声,小声唤他,“路回,你忙完了帮我看看病例吧……”
沈百川笑得耍赖,深邃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半挑眉梢。他衬衫的衣角还一半挂在裤腰上,活像是街溜子,懒洋洋地看着路回。
“行行行,你快走吧。”路回被他烦得要命,推了沈百川一把,还惦记着没往他伤口上推,可谓是仁至义尽。
“快走!”
沈百川高兴了,伸手把裤腰整好,掂着他的桶,出了门还跟门口的陈梓同打了个招呼。
陈梓同有点呆呆地走进来,看着路回,喃喃道,“怪不得之前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见都不见呢。”
陈梓同一拍手,恍然大悟,“性别没对上啊!”
沈百川这一走,路回终于清净了,下手术上门诊,查房夜班写病历,回归路医生的正常生活。赵权有一天下了门诊没问路回就自己往食堂走,路回收拾了东西赶忙跟上他,“主任,我和您一起。”
赵权看了他一眼,冷不丁说,“那小孩今天不来?”
路回一愣,“谁?”
赵权无奈,“原来总在实验室后门等你那个。”
瞬间,路回的脸红了个透,从面颊一路烧到耳后。被陈梓同打趣是一回事,被老师发现了让他是真觉得不好意思。
赵权见他脸红,摇了摇头,没再提这事。
路回下了班,出了医院大门,正和张轩恺通着电话。电话那头张轩恺指挥着他,“你再往东边走一个路口,我不去你们医院正门了,堵死。”
路回应他,那边还在催,“快点快点。”
路回跑过去,上了车,坐在副驾驶还是倒着气,他太久没跑这么快过了。
张轩恺无奈看他,“看你虚的。”
路回没理他。
今天张轩恺闲了,要拉着路回吃饭,车接车送。
简直是对象级别的待遇。
张轩恺是这么说的,路回听了摇摇头,怼他一句,“要是女孩让你催着这么跑,谁愿意跟你吃饭。”
张轩恺笑了两声,没搭话。
“对了,这周末吴炎新开的温泉酒店试营业,他给我和李想打电话说了让去看看,让我们也叫上你。”张轩恺跟路回说。
路回一时间没想起来吴炎是谁。
张轩恺无奈,“你什么记性?李想和沈百川他们寝室的,家里开酒店的那个。”
路回还是没想起来。
张轩恺又提醒他,“原来我们几个总是在一起打篮球,你就在场外看。”
“哦,我有印象了。”路回敷衍道,与他而言都十几年过去了,他是真没什么印象。
“一起吧。”张轩恺劝他,“别天天围着医院转了,出来过过好日子吧。”
路回想了想自己的值班表,这周末没排他值班,他才应了一声,“行啊,在哪儿?”
“周五晚上去,周日下午回,住两天。”张轩恺想了想,“好像在丘山上,离城区差不多三十公里。”
“丘山?”路回脸色转白,极慢地眨了下眼睛。
张轩恺扶着方向盘,没顾上看他,没注意到路回神色的变化,“嗯,丘山。”
相比起这座城市周边已经建成风景区的几座山,丘山并不出名。但那片山上有一座陵园,是当时沈百川埋葬的地方。
路回周五下班晚,张轩恺和李想一辆车先去了酒店,路回回家开了车,才往丘山的方向走。
张轩恺特意打电话来跟路回说,“沈哥不一定去,他出差了。”
路回无奈,“谁问他了。”
张轩恺轻笑一声,“算我多嘴。”
路医生的确是需要一个假期,这一段时间他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原本对于他来说只有来自工作的高压,现在又多出一个沈百川来搅和。
已经八点过半,路上的车不多,夜幕低垂,但街边的霓虹还是闪亮。路回本来心里压着沉,他放着常听的歌,顺着导航往市区外边开。
这一刻像极了他之前无数个独自下班的夜。那时候于他而言沈百川只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名字,他很少想起,但潜意识默认他健康平安地生活在某处,有着自己美好的生活。直到路回的想象被戳穿——沈百川并没有平安,更没有健康,他甚至没有在‘活着’。
路回此刻心里开始发慌,一刹那时空混淆的感受分外明显。他需要确定此时此刻,他身处的这个时空,沈百川还在不在,是不是还是好好的平安的。
路回紧握着方向盘,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无果。他的一只手放在中控的扶手上,难以抑制得发凉发抖,他紧紧抓住手机,给沈百川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响起了电子音的女声。沈百川的手机关机,没人接。
他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依然没有人接通。
这座城市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窗外的街景是他最熟悉的。这座城市的街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世而改变,它总是热闹的绚丽的,拥挤的,从早到晚,日日不变,年年不变。
千万人一同组成了这座城,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离世能对这座城市产生多么重大的意义。人们不论生死,这时间洪流间,总有下一个人接棒。
但路回之所以在这个时空中存在着,是为了沈百川。他为了救他而来,也为了救他而存在。
沈百川还是不接电话。
路回驾驶着车下了绕城高速,但没有开往酒店,而是往山上开,向着丘山公墓。
第22章 你怎么哭了
这雨下得邪门,在路回掉转车头往陵园方向开的一瞬间,原本晴好的天空乌云快速聚集起来,几分钟后大雨瓢泼而下,砸在车玻璃上叮叮咣咣得响。
路回曾在相似的地点遭遇过山体滑坡,他心里难免恐惧,但山路很窄,他想要再掉头也是个难事。
路回没有开导航,他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向山上开去。他平日里方向感好得出奇,出去玩的时候,即使是在陌生的城市他也只需要看一遍地图,就能给沈百川当人工导航。
他记错路的概率很小。
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顶着暴雨,在山头上绕了三十分钟,也找不到当时的那座陵园。
路回把手机拿起来要开导航,但手机屏幕暗着,应该是耗尽了电量。
路回心头一阵茫然。
这座山本来就人少,山道狭窄,往远处看也看不见一辆车。路回下车,一推开车门就被雨浇了满身。他顶着雨站在山崖边上向四处打量——山还是那座山,但那座陵园却找不见了。
路回把湿透了的额发拢在脑后,站在山崖边的公路上愣了片刻,才回到车上。
他吃力地调转车头,向山腰间的温泉酒店开去。
路回回到车里就把暖风打开,他应该是被受了冻,坐在车里一阵阵发抖,抖得牙关都在战栗,冷气从外渗到内,四肢逐渐失温。
幸好,到酒店的路途不算远,路回咬着牙开到了。
车停到酒店的停车场,路回下车,脚下不稳地踉跄了两步。他没有伞,只好顶着雨快步走到酒店大堂。他浑身淋得湿透,雨水顺着衣角往下滴,迎宾的人看着他都吓了一跳,连声叫他,赶忙找毛巾给他递上去。
“先生,先生!”
路回脑子发木,手脚又冷又麻。他视线缓慢地移动着,停在了前台正在办入住的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