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江站在车旁边傻乎乎地叫了声,“哥?”
“你先回去吧,密码你不是知道么?”路回神色淡淡,沈百川在阴影处攥紧了他的手指,让他指骨都发热发痛。
路回对姜江说,“别等我了,早点休息。”
路回这边的车窗一关严,沈百川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着急道,“快跑快跑。”
路回觉得好笑,“干嘛啊?”
沈百川又说,“私奔私奔!”
路回没反驳他这句,过节呢,他也有心让沈百川高兴。项目没结束,这人过两天又要走,一走又是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路回心里也不舍。
“去哪?”路回问他。
沈百川想了想,“我就想和你呆着,去哪都行。”
路回今明两天都没有值班任务,他想了想,“找个地方,喝点?”
沈百川自然不会有意见,“那我带你去我常去的地儿,清净,人少。”
路回嗯了一声,懒散地陷进副驾驶的座椅上,让沈百川把他带走。
沈百川带路回来的这个清吧不大,一进店吧台前的调酒师跟沈百川遥遥一招手,“老沈,也得好一阵没来了。”
沈百川扶了一下路回的后背,两人一起走过去打招呼,“最近忙。路回,这是老杨,这儿的老板。这是路回,路医生,我朋友。”
两人打了招呼,老杨笑着拿出来个雪克杯,扔了一下然后稳稳接着,“还是你那老一套?”
沈百川笑着点了下头,路回扭脸问他,“你什么老一套?”
沈百川冲老板摇头,“不来那个,今天来点甜的。”
沈百川身边站着日思夜想的人,心里畅意开怀,没忍住唱了一句,“给我的爱人来一杯mojito。”
路回没料到这一句,赶忙抬手捂了一下他的嘴,转头跟老板说,“两杯mojito,我也跟他一样。”
酒调好了,沈百川不愿意坐吧台,嫌这儿不够隐蔽。他一手拿着一杯小甜酒,推着路回往角落走。
一边走沈百川还一边唱,幸好酒吧里面放着音乐,他唱的声音不算太大,要不路回真能转身就走。
“而我的咖啡,糖不用太多……”
但他一直唱,搞得路回挺烦的。他伸手像捏鸭子嘴一样把沈百川的嘴唇捏紧。
沈百川噤了声,眨巴着一双深黑色的眼看着路回。
“不要再唱了。”
沈百川连忙点头。
路回松开手,沈百川张嘴又来一句。
“这世界因为他甜得过头……”
路回懒得理他,径直走到角落的卡座。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吧台上坐着的三三两两的人,还有吧台后面调酒师潇洒利索的动作。
路回喜欢这种座位,他喜欢在出神的时候目光注视点什么。
路回原本以为沈百川会坐他对面,结果他直接一屁股坐在路回身边,然后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捏着吸管喝了两口调酒,觉得没劲儿,又去吧台掂了一瓶威士忌,拿了两个玻璃杯过来。
路回和沈百川的酒量都不差,如果不是被人硬灌,他俩很少能把自己喝到底儿。
但路回职业需要,他需要保持清醒,就伸手在玻璃杯上比了一道,“我就这么多。”
沈百川不劝酒,又问他吃不吃果盘零食,路回想了想,“要吃开心果。”
沈百川又起身去要开心果。看吧台上别人要的西班牙火腿配密瓜不错,他也要了盘。
老杨都笑他,“这一趟趟跑。”
沈百川被路回支使着心里美着呢,他跟老杨笑了下,“你不懂。”
老杨四十岁上下,现在有家有口,但年轻时候也没少谈恋爱,问沈百川,“这是,有情况?”
沈百川笑着摇头,“还没呢。”
沈百川拿着哈密瓜回去,见路回缩在又厚又大的沙发里,手边放着杯已经见底的mojito,手里剥着开心果,认真的劲儿像是只小仓鼠。
沈百川坐过去,伸手摊平了放他眼前,路回看都没看他,把剥好的两粒放他手心。
沈百川一抬手倒嘴里,伸手又要。
路回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自己剥。”
沈百川不逗他了,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吃这个。
沈百川要的那杯mojito自己没喝,他原本就不喜甜,喝点带度数的也只为享受那种朦胧的微醺。现在身边有路回在,他不需要mojito,他只想要路回。
半杯威士忌灌下去,顺着食道一路烧下去,沈百川看着身边的路回,反倒觉着清醒。
路回慢吞吞地剥了一小把果仁,他扯了下沈百川放在桌上握着酒杯的手。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握着酒杯更显得好看。除了病中,沈百川的手总是泛着暖。
“伸手。”路回叫他。
沈百川伸手过去,路回把一小把开心果都倒他手上,“吃吧。”
这一下给沈百川乐得,歪着头笑了半天,然后捏着一粒粒吃了。不舍得一次倒嘴里,慢慢吃。
沈百川吃了坚果,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他扶着玻璃杯,食指尖在杯沿一点点转。
路回也拍拍手上的碎渣,拿起来喝一口酒。
沈百川出神地沉默着,过了半晌又开口,“路回,想聊聊么?”
路回捏着酒杯的手一顿,“聊什么?”
“聊聊过去。”沈百川笑了下又说,“聊聊我们。”
“嗯,”路回点了头,“是得聊聊。聊吧。”
说是要聊,但开了个头又都沉默了。
沈百川一开口就把话往死里聊,“路回,咱俩四年前分手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我能收回么?”
“哪句?”
“我没有那么爱你了,这句。”沈百川说这话的时候泛着心虚,声音都是虚的,如果不是这句话已经刻在路回心头上,这人声音小得他可能都听不清。
路回把威士忌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直接道,“不能。”
沈百川紧攥了下拳头,尝试辩解,“我说这句话时不是真心的,我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我那一段时间我工作特别不顺,所有事儿堵在一起,我的感官都被磨钝了,整个人都像是飘着。你我之间又起了隔阂,我承受不了……”
路回放下酒杯,不想聊了,声音也冷下来,“所以是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百川声音顿了一下。他紧紧闭了下眼睛,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
沈百川垂着眼睛,斟酌地一句句说着。
“我那时候情绪太不好了。所有的事都不顺,我想找你做我的庇护,让我能喘口气,但我情绪差得又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我那时候的生活就像是左右漏风的房子,我状态差得像个刺猬,见谁都想扎。我失控了,才会说那句话。”
“但那句怎么可能是我真心话。”
沈百川一字一句道,他侧身看着路回,目光恳切地停在他的脸上,“我那么爱你,你是我的全部,路回。”
路回察觉到沈百川的视线,但他视线凝在酒杯上,没有转头看他。
沈百川放软了声音,声音带着哀求,“路回,你能理解么?那种口不择言的时刻,说出口的下一秒就后悔,然后又急又恨,恨不得一刀把自己捅了。但说出口的话却收不回来。”
路回沉默地垂着眼,他听沈百川在他身边恳求他,类似的话他在很多年前听过。沈百川说这话的低落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他说——
“路回,我错了。原谅我。”
当时路回是这么回他的——
“沈百川,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你说这句话,我怕伤了你的心。”
但如果这次路回还这么回答,两人就是无解的死局。
路回垂着眼想着心事。沈百川忐忑地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按在心口。男人一手心的汗,把他的手攥得死紧,带着骨子里泛起的紧张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