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哪里有痣?
贶雪晛只是一想,就呼吸不过来了,要任人摆弄了。
“明日才洞房的,别怕。明日可不能怕了。明日我要做新郎。”他似乎有些癫意,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成亲当天再洞房更好?我也这样觉得。”
他伏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仿佛陷入某一种情境里去了:“要内外合起来一蹴而就,印记才会更深。”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谋夺人心。
他年轻俊雅的脸依旧是可以迷惑人的漂亮,只是那神色丝毫找不到一点平时的温文尔雅了。他抬起手来,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泛着红,右手的中指磨了贶雪睍很久,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有些湿,他盯着看了一会。
好像要在那一瞬间,化身为魔了。
黎青拎着一个小灯笼出来,挂在结香花枝头上。
那灯笼上还贴着贶雪晛自己剪的红花,灯笼金黄,照着结香花苞,花苞上雨露晶莹。
如今皇帝不需要他伺候,贶郎君害羞,正房就更不需要他了,他守夜都习惯了,这突然闲下来,还有点没事干。
于是他打开西厢房,拿了几张红纸出来。转身的时候,手里的灯笼又照到了墙上挂着的那把剑。
那把剑怎么看怎么独特,有一种说不出的美,通体雪白,简洁至极。细细长长的利落分明。的确如陛下所说,很像贶郎君。
倒不像是买来做样子的,倒好像《屠龙记》那种戏文里的古代名剑客用的剑,极简,极利。
他关上西厢房的门,回到东厢房内,在油灯下剪喜字。
他剪得不如贶雪晛剪得好,但多少也是他小小心意。
他这某种意义上,剪得可是给皇帝皇后大婚用的喜字!
剪了两个歪歪斜斜的喜字,停下来,看到外头无尽的春夜,这一会星月又都不见了,乌云重新覆盖上来,夜那样黑,那寂静的庞大的春夜,似涌动着的不安的情绪,浮在大喜的微小红光之外。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苻燚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能听出语气有些像是威胁一样的猖狂的感觉。因为问句多。
贶郎君的声音倒是一点都听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他就知道皇帝的真面目藏不了几天。温柔两个字在遇到贶郎君之前,压根和他无关。二十岁俊雅无双的章吉,快要说再见了。
第27章
此时行宫之内, 灯火通明。
襄国公主一进城就直接去了行宫,直奔着皇帝而来。
如今天下权势谢氏一半,苻氏一半。而襄国公主作为定宗唯一嫡女, 太皇太后是她生母,宰相谢翼是她的舅舅,大周建国两百余年, 没有公主抵得过她一半权势。
可她到了行宫以后, 却没找到苻燚半个人影,行宫之人也都守口如瓶, 竟然“没人知道”皇帝去向。
是没人知道还是没人敢告诉她?!
皇帝没出现,苏廻等人一再磕头, 却也不敢让她见萧昌明。
她到了行宫, 居然就此被冷落下来!
她在行宫气得把伺候的官员全都骂了出去。
直到夜幕时分, 福王才姗姗来迟。
襄国公主直接去沐浴更衣, 叫他在外头候了一个时辰。
福王进去便看到一堆公主身边的女官,都穿着建台城贵族流行的宽服大袖,发髻之上还有义髻,高耸入云, 是京城人最爱的高山髻, 脸上是金箔面靥妆, 身上芳香馥郁,通体都是扑面而来的京城风尚。
他们苻氏是出了名的美貌皇室,襄国公主年逾四十,却比年轻时候更加美艳,她有着苻氏经典的凤眼,非常古典凌厉的美,像一只高贵艳丽的猫。
她披着一件鷃蓝色的锦袍, 锦袍上金色牡丹花怒放,长发浓郁如海藻,数个女官躬着腰,托着她的长发,用羽扇轻轻地扇着。
她扭头瞥了一眼福王,也没跟他废话,直接道:“叫昌明来见我。”
福王道:“请姑姑恕昢不能从命。”
襄国公主嗤笑一声,掀开薄纱走过来。
福王忙垂下眼去。
襄国公主绕着他走了一圈,长长的头发几乎垂到地面,建台贵族女子以发长为美,她金尊玉贵长大,头发更是浓密,一丝杂色都无,油光可鉴:“几年不见,长成大人了。难怪如今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福王拱手道:“萧长史如今涉嫌谋逆大案,等都查清楚了,皇兄自然会放他出来。”
公主挑眉:“他是本宫义子,代表谢相来西京查案,你说他谋逆,代谁谋逆?”她站到福王跟前,“黄口小儿,要敲山震虎,他是否会被猛虎吞了还未可知,你这位先锋军,可不要先被祭了旗。”
福王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他向来骄纵无知,襄国公主也知道他只是听苻燚之命做事,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厉声问:“皇帝在哪儿?”
福王道:“皇兄要来见姑姑,早晚会来的,他若不想见,谁又敢强迫他来见呢?姑姑,萧长史如今身陷谋逆大案中,姑姑也应该避嫌才对。爆炸案是何人指使,目的为何,姑姑聪敏,自然料得一二。等事情闹大了,可能被拿来祭旗的,又何止就我一个呢?”
襄国公主盯着他,冷笑:“他把昌明抓起来,不就等着我来西京,把事情闹大么?”
她往前走了两步:“真是个疯子。”
还是个很会利用人,又善于伪装的疯子。
但身为疯子,装也都装不了太久。
因为不正常才是他们的天性,能压抑住天性就不叫疯子了。
只是外人容易被哄骗住,乍然看到他的本相,才会不可置信。
譬如贶雪晛。
贶雪晛觉得亲热可以,但也不能太超过!
苻燚却把手伸给他看,目光有些凝滞。
贶雪睍满脸通红:“出的汗!”
苻燚脸都是红的,似乎都没听进去,忽然趴过去就要掰开他看。
!!
这下贶雪晛真的受不了了。
苻燚按住他,颤抖的烛火里,他的瞳仁那么黑,那么深,像是要把人吸进去:“我就只看看。”
说的好像他已经十分隐忍君子。
贶雪晛说:“不行!”
他在寂静的春夜里挣扎,但已经无济于事了,太晚了。
他的身体似乎短暂的背离了他的意志,他抓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样的贶雪晛叫苻燚感受到一种素雪珠丽而洁不崇朝的恐慌来。贶雪晛的身体美得惊人,是沁着粉的白玉,他不知道要往哪里看,感觉头都要爆裂开了。
他看起来明明和平时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瞳仁快要扩散开,那张俊雅的脸被黑漆漆的眼珠子夺去了所有存在感。他目光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他使劲抓了两把,此刻褪去了伪装,短暂地露出了他的本性。
好在贶雪睍此刻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他的凶恶。
这个世界似乎有一种紧迫的情势汹涌澎湃而来。外界的,内部的,像是天色将明,大梦将醒。梦里也是有这种感知的。
贶雪睍在被子里捂得浑身潮热,发丝贴着脸,再一次被苻燚刷新了认知。
他想起他第一次看到他,他穿着一身缁色的圆领袍,身上一丝花纹也无,通身无饰,就那样站在人群里,漆黑分明的眼珠子注视着他。
真是春江花月一样的俊雅,即便有些阴翳,那也是洁白静默的阴翳。
看起来知书达理,笑起来温文尔雅。
他想起苻燚看着他说:“你不要吓跑了啊,贶雪晛。”
这个潘多拉盒子,终于打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想他刀山火海都不怕,如今居然怕了一个二十岁的斯文郎君!
苻燚看完了上来,看到贶雪晛蒙着头。
上半边身体用凝碧色的被面遮盖着,下面一半却全露出来,洁白的腿,泛红的脚,微微蜷缩,倒像是已经被他折腾坏了一样,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可怜的软艳的美感。
看得他眼皮似乎都在跳。
他自己坐了一会,这才靠上去,隔着被子环住贶雪晛。贶雪晛要挣扎也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