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去见人么?尤其是玄海大师?
他看着他袍子下明显的鼓起,目光又立即移开。
他此刻甚至比之前更难直视他的状态。
配上他红血丝密布的眼睛,看起来又很痛苦。
“也好, 我现在也不适合跟你在一块。”苻燚说。
他的嘴唇看起来很红, 嘴角都晕开了,倒显得气色好些, 没那么病态了。
他见苻燚直接朝外走,都不需要他出声, 那些训练有素的婢女便跪着拉开了隔扇。一个长长的通道出现在眼前。苻燚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烁如鳞片。
苻燚在窄窄的长廊里站了一会, 说:“那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又站了一会。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窄窄的长廊那样暗, 地上的纸灯往上照, 照着他阴沉憔悴的脸,黑漆漆的眸子都似乎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浓稠。
一层一层隔扇门又重新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苻燚衣袍留下的香气阴湿湿的像黏在他身上了一样。贶雪晛将腰上的玉佩握在手里,漆黑的玉连着红绶带, 像一道漂亮的枷锁。
不一会外头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贶雪晛立马问:“谁?”
外头传来颤颤巍巍的女声:“回……回贵人, 奴婢们是换值守夜的。”
隔扇门外,众人匍匐在地,苻燚一下一下咬着嘴唇站在门后。
脑门里头似乎都有筋在跳动,从未有过的一种快要胀裂的痛苦,已经分不清是精神上的痛苦带来的还是生理上的病痛带来的。
又过了好一会,他阴恻恻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大群人跟在他身后,除了脚步声再也没有别的。他那衣袍后面的团龙纹更大, 金灿灿的龙首在走动间时不时没入皱褶之间。
黎青看到他轻轻地昂起头,像经受不住此刻身心的压抑。
苻燚就这样走了。
好像那个吻真的只是一时失控,不在他计划内一样。
贶雪晛从腰带里取出一枚细长的铜针,放到了桌案上。
其实这铜针他也不是用来对付苻燚的,只是出门在外习惯用来做最后一道防身工具。铜针长一寸许,异常尖利,刚才苻燚可能已经瞧出来了,因为他并没有藏的很严实。
但是苻燚没有挑明,反而把这条玉绶带绑到了旁边。
亲他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因为这个铜针而收敛。
其实即便抓了王趵趵,即便他插翅难逃,可难免会有情急之下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但苻燚似乎都不害怕。
这个人真的很疯。
他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一个人要么老谋深算要么莽撞冲动,怎么会有人二者皆有。
这种疯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受,仿佛在自毁似的,被冲击的心跳也没办法完全平复。
从他意识到苻燚居然来到了金莲城开始,苻燚就一直在给他很大冲击。
他以前只把他当作一个喜欢玩角色扮演的皇帝,可能也会假戏生情,但绝想不到会偏执到这个程度,炙热到这个程度。
他的病态消瘦,他一直高涨的状态,那么明显的不正常,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性张力,他觉得苻燚本人应该是很痛苦的,可能是旧疾复发,精神和身体应该都饱受折磨。如今这种不正常通过一个几乎将他吞吃的吻,也传染给他。
苻燚这一去,就半天没再回来,好像真的要避开他,以免再控制不住自己一样。中间黎青又给他送了食物和水,说皇帝在见大臣。
他觉得外头应该都已经天亮了。最令人担心的时刻真的就这样过去了。
说实话,比他预料的好很多。甚至让他有些意外。
今天他太累了,精神逐渐恍惚起来,觉得今日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此刻眯着眼睛回想,梦里最清晰的,却不是那个让他有反应的吻,而是苻燚真的骑着马出现在他眼前那一刻。
【如果我被他找到的话……】
他当时没有继续想下去,此刻倒是清晰地想,这个人千里迢迢而来,又如此疯魔,居然能追到这里,居然会追到这里。
如果我被他找到的话,那我就也只能束手就擒了吧。
那我也愿意束手就擒。
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他好像被苻燚缠住了。一个暴君皇帝伪装成普通人和他成了亲,有了肌肤之亲,这里缠一道,他跑了以后,对方居然千里迢迢轰动天下地抓到他,又一道。
此刻皇帝的形象如此鲜明,这是一个疯狂的,任性的,权势滔天的年轻皇帝,他代表着权势,占有欲,侵略性,强大,锋利,极端,所有这些都在章吉的对立面。
温润的章吉是温柔的人夫,阴沉的苻燚是一条恶龙。
他对待恶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苻燚千里迢迢这么大阵仗地抓住他,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完全可以随意拿捏他,为什么还能忍耐?
如果他能驾驭它,说不定可以反客为主,改变如今被动的局面。
只是这样浓烈的,几乎自毁式的一团烈火,自己试图驾驭火,最后却可能只是被火焰烧身。这样极端的人会把他拽入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情,欲的烈火里。
他昏昏沉沉地就这样睡过去了。
大概精神还比较紧绷的缘故,他睡着了以后,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梦里是更针锋相对的重逢,苻燚戴着金冠,眼神邪恶凶残,阴沉沉地看他,说:“你还想跑,你还能跑哪儿去啊?”
“就该搞得你爬不起来,你也就老实了!”
他像是在梦里洞悉了真正的苻燚。
他红着眼给他看他高涨得要裂开的痛苦:“贶雪晛,看看你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心跳如擂。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很重的呼吸声。
他都不知道苻燚什么时候进来的。眼前是一片朦胧,好像只有那屏风外点了一盏小灯,他靠着屏风平躺着,藤花影落在他脸上。
他在丛丛的藤花阴影里,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余光在那寂静的暗影里看到苻燚模糊的身影,对着他,两条腿大剌剌分开,一只脚甚至蹬到他肩膀下来了,黑胧胧的晦暗中他几乎难辨他的动作,但他当然猜得到他在干什么,他的姿势如此睥睨,褪去了他的伪装,有了黑暗的遮掩以后,像一个志在必得的盯着猎物的猛兽。
他此刻的脸,肯定没有半分温柔克制,他是阴沉倨傲的王。
他此刻肯定在盯着自己看。
他真的毫不怀疑,苻燚在床上会是何等暴君,他仅有的一次经验足以让他想象出来。
精壮疯癫的王,大开大合,可能暴虐彻底的征服。他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他当初那么卖力地装章吉,在床榻之上都那么强势。
何况现在都不装了呢。
要驾驭这样的恶龙,他能么?怎么驾驭?
难道光靠语言的哄骗?
没有人是万能的,他会得再多,唯独情之事上没办法演戏糊弄。
贶雪晛微微蜷起身体。
他听到热雨如烟花一样洒落在地板和被褥上的声音。
熟悉的稠浓的气味爆开来。
好远,好多,威力惊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些都进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受不了的。
那不堪的记忆忽然袭击了他,他能想象到苻燚此刻的脸,他见过。年轻端秀的一张脸,被一种似痛苦但迷人的表情占据。
他离屏风太近了,以至于他微微一偏头,那藤花枝桠蜿蜒,似乎花枝都要蔓延到他清冷微红的脸上来了。
然后他察觉苻燚朝他爬过来了,在黑暗中。
他似乎在闻他的后脑勺。
此刻真像恶鬼一样了,恐怖片里的主角遇到恶鬼侵袭到床头,都会吓得不敢动弹,他此刻也是,他闭着眼睛,也能察觉苻燚在黑暗里盯着他看。
随即他便察觉苻燚又开始了。
他耳后的呼吸越来越重。
这一夜真是一种精神上的侵袭,只是没有造成物理伤害,因此似乎值得庆幸。可时间太久了,一个时辰,或者更久?三次,四次,或者五次?他不知道。
他觉得苻燚大概是真的病了,性、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