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给贶郎君做饭了!!
色香味俱全,光是看起来就精美无比。想必贶郎君这等伯乐,吃完必定赞不绝口!
金盘玉碗满桌,实在丰盛。
贶雪晛意识到这些东西都是给自己做的。包括之前黎青送上来的那些阆国的点心。因为苻燚并不喜欢吃甜点,午膳依旧只用了一碗燕窝银丝汤。
在寺里吃了那么久的斋菜,说实话,突然吃到御厨做的饭菜,真的很美味。他以前当大佬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御厨做的菜,但苻燚的御厨显然要更出类拔萃一点,大概他很挑剔,难伺候,能被他留下的御厨自然不简单。但贶雪晛胃口不是很好,食量显然比从前差不少。
等吃完饭以后,苻燚忽然对他说:“不合胃口?”
贶雪晛只能说:“我在寺里一直吃素吃惯了。”
苻燚就对黎青说:“明日叫他们做清爽一点。”
黎青:“是。”
贶雪晛朝窗外看去,夕阳低垂,已经看不清金莲城了。四下有暮鼓响起来,咚咚作响,震在他心头。
因为晚上他就要和苻燚一起睡了。
无论他如何做心理建设,和苻燚一起睡,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了。
但天色还是很快就黯淡下来了。苻燚应该是为了抓他,耽误了很多事,如今车队打算不分昼夜往建台城赶,下一次停下来休整,是要在大周境内的官驿了。
贶雪晛观察了一下屏风后面的床榻。
御车很大,睡觉的地方也很华丽,他想苻燚可能早就有打算,所以那里摆了两张单人床大小的睡榻。
不是一张床。
至少苻燚的面子工程是做足了的。
反正总不至于是为了……干湿分离!
天很快就开始黑下来了。外头夕阳最后的一点浓红消失在天际,底下连绵的旷野早已沉了下去,变成一片氤氲的墨绿。四下的寂静却是无边无际的,沉沉地压下来,风也冷了下来,直往他心里钻。
在外头的内官将两边的帘幕都放了下来,里头一层竹帘,外头一层帷布,黎青点了灯,便过去铺床了。
他在畏惧天黑,而苻燚大概在期待。他早早已经不看奏折了,人歪靠在坐榻上抱了小福子在怀里,垂着凤眼,用手指逗它。
贶雪晛觉得自己像那个被手指逗弄的小福子。
他又想起那个疯狂的吻,和趁着他睡着像个色魔一样的苻燚。
白日里的苻燚和夜晚的苻燚似乎是两个人。
今日气氛格外古怪,甚至不如相逢那晚有些生疏敌对的时候。苻燚身上有一种静默的亢奋。
这时候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往苻燚下、半身去看,想看一下他现在的状态,却只看到小福子挡在前头,苻燚在玩猫,那白皙修长的手真是好看的很,指关节透着红,那双手这将近一个月时间一直骑马奔波,缰绳磨出许多之前没有的茧子,那日捏自己的耳朵,刺得他有些痛。
小福子都被他捋得喵喵叫。
他这时候真想跳下马车,谁也不管,奔往山林夜色中去。那里才是他该去的自由之地。
苻燚忽然开口:“你要不要见王趵趵?”
贶雪晛看了看他,点头。
苻燚对外头说:“叫王趵趵过来。”
此刻已经入夜,王趵趵听说贶雪晛见他,忙一路穿过诸多护卫跑过来。
他气喘吁吁跑到御车旁,听见贶雪晛叫:“趵趵!”
王趵趵都担心死贶雪晛了。
他这将近一个月跟着皇帝东奔西走,几乎没跟皇帝说过话,但经常能看到他。
那一个月的皇帝真的很吓人,他觉得如果再找不到贶雪晛,他可能会把他的头割掉了去游城。
以至于他一直怀疑他把贶雪晛抓住,不知道会如何折辱。
如今他看到贶雪晛掀开车帘往外看着。
人都好好的!
随即他就看到皇帝出现在贶雪晛身后,歪在坐榻上,也在往外看。
撸猫的样子,叫他想起他刚知道他身份那一日去贶家的时候。
垂着眼有些轻蔑地看他。
他立即垂下头:“草民叩见皇帝陛下。”
苻燚说:“他担心你,非要看看。你自己跟他说,有没有吃苦头?”
贶雪晛:“……”
王趵趵:“……没有的,陛下待草民,极好。”
感觉王趵趵比前两天更瘦了!
贶雪晛道:“我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都没事了。”
王趵趵点头,却也不抬头看。
贶雪晛见王趵趵一面,也是让他知道自己也没事,两下都可以心安。他看他怕苻燚怕得很,便说:“你先回去,下次我去看你。”
王趵趵又点点头,转过头跑走了。
贶雪晛等他走远,忍不住说:“你不要吓他。他胆子真的很小。”
苻燚说:“我真没把他怎么样。要不你明日单独去看他。”
贶雪晛看了苻燚一眼,没回答。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或许需要他今晚付出一点代价。
这时候黎青也要出去了。
他铺好了床铺,又重新清理了一下车里的小火炉。
“陛下和郎君早点休息。”黎青躬身说。
苻燚“嗯”了一声,还在座椅上靠着,把怀里的小福子也给了黎青。
黎青接过来,小福子黑漆漆的眼睛几乎和它的毛发融为一体,滴溜溜地转着,“喵喵”叫了两声。
贶雪晛说:“把小福子留下吧。”
黎青看了一眼苻燚。
大概是得到了苻燚的首肯,便把小福子递过来。
贶雪晛抱在怀里。
黎青躬身下去了。
车门一关,贶雪晛抱着小福子便进里头去了。
两张床榻,他选择了里头那张。
上面锦被柔软,用的是他喜欢的凝碧色的缎面,只是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微光从镂空的屏风处透进来,花光一样,照在他的衣袍上。
他索性抱着猫侧身躺了下来。
他用手轻轻捋着小福子。
又过了一会,他就听见苻燚过来了。
他的身影挡住了光,内室变得漆黑一片,马车微微摇晃,外头除了车轮声似乎也没有别的了。最关键的就是这一会了。贶雪晛转过身来,见苻燚在对面床榻上坐下了。
内室很暗,苻燚坐在那里,正好把屏风镂空处挡住了。
他倒是脱了外袍,只穿了一身雪色中衣,靠着车壁坐下。他个头高,坐着的时候双腿不得不曲起来,这个姿势,却让贶雪晛想起前一夜他就是这样岔开腿,对着他。
此刻他中衣穿得整齐,也穿了长袜,双手搭在膝盖上,也不说躺下,就那么在黑暗里看他。
这内室本来就不大,两个人都进来以后,空间变得逼仄起来。车子一晃一晃的,晃得人直打瞌睡。那撸猫的手终于慢慢地平息下来了。
然后苻燚把脚蹬到对面床榻上,对着小福子“咻”了一下,小福子便从贶雪晛的手中跳下床来,跑到外间去了。
苻燚隔着镂花窗,将屏风后面的最后一盏灯也吹了。
四下里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贶雪晛。
马车经常晃动,声响也很明显,那么大的队伍,偶尔还会有说话声传来。贶雪晛睡得并不安稳,时睡时醒。
然后他就听见了“啪”地一声。
一开始他没上心。
后来意识到这个声音,很有规律。
像是……
用力往下压,然后猛地松手,那钻石一样的东西就弹打上去。
“啪。”
贶雪晛几乎瞬间就蜷起来了。
他将被子往上拉,盖住了耳朵。
然后那声音就没有了。
倒像是看到他醒了,所以停下来了。
他却睡不着了,嘴巴有些干。
他等了很久,估摸着苻燚已经都睡着了,才坐起来,准备去喝口水。
却听黑暗里,苻燚的声音突兀地传来,问:“要点灯么?”